姚风,诗人,翻译家,策展人。先后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外交部任职,曾任澳门文化局副局长,现为澳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曾获多个诗歌奖及葡萄牙总统颁授的“圣地亚哥宝剑勋章”。 主持人语: 诗人、翻译家姚风,来自中西文明汇合、多元文化荟萃的澳门。他的诗歌写作展示出国际性的开阔视野和异质混成的审美取向,清新、有力的口语,冷峻的叙述,杂糅反讽、质疑、悖论、幽默等多种修辞手法,锻造出强健、含混
苏曼灵:您很小的时候就被选去学习外文? 姚 风:1969年,北京外国语学院附属学校恢复招生,我被选中入读,被分配学习西班牙语。不过,那段时间的学习是不完整的,是支离破碎的,学的东西并不多,学校自己编教材,教材多数都是革命教材,没有接触过外国的杂志或是书刊,那个年代的学习条件是很差的,没有书可看。 苏曼灵:请问您是何时开始写诗的?什么原因促使您写诗的? 姚 风:大概是在大学,我开始写一些打油诗
炎石,1990年生于陕西商洛,着有诗集《罗汉操》(2014)、《屏体诗》(2023)、《冠状的春:炎石2011-2022年诗选》(2024)。大学时组建进退诗社,发起南方进步诗歌奖。2017年回到西安,主持区域性新诗民刊《新秦诗》。2024年,随着智能音乐技术兴起,发起新诗无限音乐合作社,主持《百年新诗音乐选本》,致力于推动新诗音乐化。 忆山蟹并寄江西吴临安 故乡无名山石下螃蟹 多是不知今夕
写诗和读诗,并非一前一后,是边写边读,边读边写,写就是读,读就是写。一首诗应该是一个字、一个字读出来,读是声音、写是动作,写是执行那个妥帖的声音的动作。 有一个声音时不时地在脑海回荡,那是我去年春夏之交写下的两行诗,“卞之琳,卞之琳,卞之琳……/一个声音去,三个声音回。”不禁想问,是谁喊出那个名字,谁是那个回声,谁听到那个回声后,呆立在原地。是我也不是我,是你也不是你,是他也不是他。啊,火车飞驰
主持人语: 冷盈袖的诗歌干净、宁静、自在而充盈,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位隐在艾青家乡地区的诗人,你不知道她的诗歌来源和她的传承来自于哪个方面,她似乎一出手就自成一格,某种方面她很有点像诺奖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对于纷繁的世界,她说:“干净的事物总是寂静的。”应文浩的诗歌关注身边的现实,他用词精准、细腻,充满情感,并着独特的审美,比如他这样写:“抱着熟睡的婴儿/我想到杭州怀里的西湖。”身处大凉山的
仿 佛 “他望着我 无缘无故地望着我” 眼晴 似树木断面留下的年轮 他坦露的腹部 像荒芜了的平原 医疗插管如沟渠纵横 病床的刹已松开 像坦然——滑动了 我以为 他径直的眼睛看到了 推着病床的亲人们 站在天空边缘 我看见,他的路 在走廊尽头拐弯 即将消失的瞬间 我鼻腔一酸 仿佛他正经历儿子、父亲、爷爷 仿佛,他是未知的我 你 冬日的午后 背朝太阳 影子落
上山 撕开 城之囚 这个下午 我想起雅鲁藏布江 蓝色汹涌的激流 以及它上空 纯洁的不让你伤心的白云 饮下一座雪山的男人 胸怀中 一个白裙子女孩穿过旭日 在山起伏的乳峰上 柔光带给你 畅饮的清晨 我有一个帝国的雄力 旷野 无人 给你铜血的深夜 许多山洞 诵出宏宏大鸟 地刀以板硬的土地作为磨血之石 众鸟哗哗 飞出山谷 向群山 裸出苍白 裸出一架装矿的空车
牧马记 小区不许养鸡鸭,不得养牛羊 他养马。阳台朝南,阳光充沛 是个空旷的好牧场 白天,马儿打盹 夜里,马儿飞驰 这是他一个人的草原和马群 没人知道,他是不是个好牧民 他的马儿终年戴着笼头 已忘了嘶鸣。正如他从没见过居民们 在卧室,储物间,或客厅 豢养的豹子,老虎,或雄鹰 冬至记 青山隐隐,流水汤汤 有什么可记述的呢 在人间的一纸致辞上 为了避开直面而来的穿堂风
流 年 无须提及流水—— 溪流湍急处,飞雪四溅 即使大河平缓,暗流也迫切。 —— 真正的消逝皆为静默 譬如一点点花白曙色 浸润如夜的漆黑。 譬如些许粉末 从红墙上 被风,一次次小心剥落。 譬如玫瑰静静开放 时间,慢慢枯萎。 别 枝 它接纳轻的事物:偶然的鸟类 春天的叶芽和夏季的花 不记得叶子的名字,不惋惜 花朵的命运,不关心鸟的去向 ——相聚那么短暂。而重逢可期。
有架子的葡萄 别看葡萄,一身疲软 但喜欢摆架子 当年,硬是让吃不够的狐狸 说它是酸的 死心踏地是自取其辱 那些硬朗的依附 它们总是设法从贴上 或粘上开始 沿着一根杆爬是万不得已 像无数的聚光灯 被一个舞台挂着,是 它最开心的 有 的 有的,这两个字是神奇的 它把简单的哲学 和晦涩的人生 说透了 说实也实,说虚也虚 它所表达的都是言外之意 它并没有叫你对号入座
草木间 铁刹山注定不缺铁 初冬的暖阳,用余温熨烫微寒的世界 色调丝毫不减 树上枯叶,所剩无几 逶迤山路,现出蛇身 穿梭在山林的阳光,瘦弱而清晰 每一步台阶都是开始 也是结束 时间习惯横着走,还是竖着走? 高高在上的原始顶 有时也就一步之遥 走过群山,有几处场景值得忆起? 世间起伏的命运 掩映在草木间 悬浮在飞行的鸟鸣之中 书写文字的石头 无论是小松鼠 还是我
丧失者 传闻曾祖通晓鸦语 能与黄雀吵架,与鸡聊天 懂得风和麦子的语言 地里红薯的语言 他像古代出色的外交家 以手语劝解相互征伐的 两支哑巴蚂蚁军队 我丧失了他的遗传基因 和活在同一时间的 牢笼里的人们一起 不懂得火山的语言 血月的语言 从天空笔直掉落的大鸟的语言 找不到春日天空里蕴含的大雪 我们悲哀如三千年前 为饕餮咬住头颅的纹饰 拼命嘶叫却无声息 我们不再能够
主持人语: 伯竑桥的《美洲组诗》写异乡羁旅,通过人生的新体验、新经验打开自己新的表达空间,笔触冷峻而跌宕,富有细节的生动性,现实又超现实,有一种自我他者化、他者自我化的特点。陈芫的诗歌语言精准、有力而有乐感,常在诗中嵌入恰到好处的引文,使之具有互文色彩,有时又像戏剧独白,显示了自己的文体创新意识。曳诩的诗歌有多个类型,她将自己的都市系列称之为“考现学”(Inro to Modernology
诗是最高价值,宽敞的坟墓是数学。 诗歌是几何学。 你好蠢,不知道如何爱我和不爱我, 或者 不知道为何爱我和如何爱我, 真的, 你数着花园里的花瓣, 仿佛花园是你的, 置身花园里,仿佛春天已 为你撑腰, 你一定感到世界和宇宙都为你鼓掌, 我要正式照会你, 不是的,花园、世界、宇宙和置身其中的你, 都不够存在, 存在的意思是 不写,不想,不信任,不爱,我和别的动物, 别
具象化,金属箔与湾区晨曲 聚焦的镜头,收敛在新一线城市 现代化切割的楼体。请靠近—— 看世纪图腾,爬上城市的局部肌体。 请靠近波光四溢的金属箔画,在β衰变的进程中 投身当代美学功能性的仪礼。 嘘!那位棒球帽少年,正牵着他恋人的手 徐徐步入阴山岩画的布景。洪荒与情欲 交织于量子纠缠的时空对撞机。 转场,再转身! 凝固态恍惚,自汇合的人群中涌现,又被 陌生的狂热,轻软揉碎于海水碧
芒果变形记 树叶绿得发亮, 我学佛洛伦蒂诺·阿里萨 在长凳上翻阅一本书, 火车到不了你的领地, 文艺复兴时的马车能。 时间计算好了, 等盛夏芒果变黄,比沙漏 更直观。 一粒,又一粒, 仰望成星海。 星光喑哑,模糊颤栗的美 让翻书的指尖长出 冰凉的触须。 你从庄园里寄出信笺, 墨汁,铺成风荷。 芒果熟透 流星有失衡的美。 我还未动身, 夏天就结束了,大地藤蔓成
不要和一场雨争宠 不要和一场雨争宠,在霸王岭 木棉花的声线里嫁接 十里画廊。青黛的远山匍匐, 峡谷幽深,刀劈斧砍出远年的火 和搁浅的洋流。 此刻,鹧鸪麻与我避而不见, 嘈杂而细碎的虫鸣沁入维管束, 从穿心莲里掏出丛生的苦咸,动荡 以及自然尽头仅存的清寂。 此刻,我体内也植有多样性的基因, 伊甸园在一场大雨里洇开笔墨。 天光崎岖,水鹿隐在林深处, 白鹇的凤尾指引时间的暗流,
大夏河 河水压低了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下流动 她保持着优雅的姿态,像草原上未曾圈养的马儿 一次次地穿过自己,又一次次地放弃着奔跑 在拉卜楞寺两旁,大夏河放慢了速度 那些清澈的声音携带着时间奔向秋天的深处 远处的桑科草原已茫茫一片 仿佛秋天什么也没有留下 我们远远地望着河水 大夏河在月光下闪烁着小小的波浪 那种短促和深情 像极了我们的一生 在广场我们经历着一生的傍晚 秋天紧紧地
山水往事 雾中,红日透亮到没有边际 水面之上的留白部分,逐渐 遍布到喧哗的内心之中 告诫黑暗一样沉默 直到波光粼粼成为时间的谜底 穿过雾又抵达雾,水汽躁动 暗示鱼群的走向,围绕着扁舟 聚拢成一片荷叶的样貌,矜持过后 涟漪泛起。忽然听见钟声 响彻整个时间的胸膛 持续洞察这故乡瞬间的寂静 来自水墨画的剪影,快速浮现 天圆与地方的构思。一片孤叶 无故飘落于船尾,在感官的交点
麻 雀 我不知道是否天色本如深水 在一切未曾降临之夜,大地只能领受 一种互无关联的亲昵,一个一无所有的 鼻尖。门外总是像雨,黑暗总是 比我们自己更早确认另一个 纸翅膀。瓷羽毛。你身上所有的灰蓝 一起流向我。每当我断然想起 广野之间,你和我手无寸铁,小鸟 水就熄灭脚印。冰就细小地销毁 这个世界更深了,我们的伤口群青 雪国蒙太奇 谈话应该终止了,因为河流 已经开始涨水。当浮冰
主持人语: 方启华的诗细节处理到位,节奏控制出色,《在巢湖边看日落》就是如此,让人读来印象深刻,并生出更多的期许,《过年的意义》写到的乡村景象也颇具代表性。江翎这组诗呈现了写作的多样性,《碎片》只有短短七行,但小诗不小,所言者大,《被遗忘的长途汽车司机》写出了社会边缘容易被忽视的一角,《春日曲》读来澄澈,呈现了童年的天真。钟想想习惯于从日常生活的细节中去捕捉诗意,使之成为对生命的领悟,他认识
碎 片 失手打碎了青花瓷 完整的事物瞬间成了碎片 有一片是我 庙堂,高楼,玻璃 童年用积木搭建的明天 同样脆弱 无论多么宏大的叙事 被遗忘的长途货车司机 他们开着笨重的大货车 像一个令人生畏的警句 在省与省之间 搬运积压的光阴 有时一天一餐,有时方便面 鸿雁在天上抒情 一年的油钱,罚款,保险 过完年口袋就空了 年过半百,他们仍在高速公路上追风 与黑夜赛跑 却没
屋檐下 两只燕子,一大一小 乌黑闪亮 每日里,在故乡屋檐下和田野间频繁往来 一些泥巴,一些稻草 直到春天 窠巢里探出两只雏燕小小的脑袋 才知道,在无人值守的冬天 它们一直是老屋的主人 春天时,我们回到故乡。一个邻居讲述了两只燕子的 故事 一些草,一些泥巴的编织过程 每当这个时候 我总会在心里,偷换主角 想象我们可以变得更小,可以需求更少 亲爱的!我是多么愿意,在这低矮的
酒 都 马路像一条巨大的拉链 在昏黄的夜色中把街道慢慢拉拢来 所有的街道 在被收拢的一刻—— 这座白天微醺 夜晚烂醉如泥的城市 就已注定要比别的街道接纳更多的酒鬼 他们喜欢用月亮做枕头 把星星装进酒瓶送给最爱的人 有时也打包寄走 当美梦在上帝如雷的鼾声中 渐渐消失…… 失眠的路灯屏住呼吸 静静地站在月光里低头祈祷 水的心事 河流的心事就是水的心事 树影荡漾 低处
国清寺外的一棵树 寺外,一棵树 在大雪过后的春天失去水源 身着海青的老者两手叠掌,置于胸前 在树下站立 溪流干涸,来历不明的墓地 如同母亲失去子嗣的痛 从没像此刻 以最深的沉默窥探世间的落寞 久旱之后,难谈慈悲 朝拜和香火依旧 天雨不润无根之草 手握刀斧的人 落下沉网的植被 如何回应天道轮回 水上的夏天 在荷塘 和一块弓背的木头对话 雨露丰盈,在时间的停滞里
那个夜晚 母亲移进家门,背回的不是柴草 而是一座黑夜 湿透的衣衫贴在身上 勾画出她年轻的曲线 像刚刚下了一场雨 但那夜繁星闪烁 不断修订着我的记忆 到底有没有下过雨 记忆和梦一直争吵不休 那个夜晚越来越模糊 唯有母亲衣服上的小碎花 蓝得越来越清晰 父亲的玉米林 玉米林依然茂盛,一望无际 父亲消失其中八年有余 每棵玉米都在模仿父亲 与我打招呼。我曾希望他扛着锄头
冬 至 零下五度。战友小毛 班车十里外 送冬笋 五棵笋,穿着 整齐厚实棉衣 裹新泥,偎在一起 相亲相爱的样子,像极一家人 最是那棵—— 长着硬茬胡须的 令我动容 恍惚中,我回到十年前 回到故土老宅盛夏的 香泡树下,回到梦中 黝黑朴素身上一丝丝烟草香的 祖父身旁 早稻熟了 多好的一个午后 风回到山中,云回到海里 阳光倾心一亩良田 知了敞亮歌喉 翠竹、松树和芦
主持人语: 本期的校园诗人大多属于“零零后”,新的世纪给了他们以拓展的天机。曹婉晨有很强的实验意识,自述经常被“诗压床”,有不得不写的冲动,她的诗证明了弗洛伊德关于“白日梦”的阐述,也让人想起贝多芬最后的四重奏里的“非如此不可”;张瑞洪对“麻醉术”和“咒语”抱有很大的兴趣,从而在写作中表现出了“积极”的“沉默”;魏甫有着很好的艺术感觉,他能在人的身体里看到野草,去到悬崖捕捉那些危险的词语,这
哺乳期的女人 当我还在翻滚、爬行,学习站立的语法 母亲在说一些真正的词。她向我说太阳 从白天到晚上,从冬天到冬天,告诉我 哪些是火焰,哪些日子从不降雪。 母亲拿着拨浪鼓,将翻滚说成用力, 将爬行说成向前,那时她的口音浓重 但她在朝着整个世界张嘴。她甚至向我 说出了她看不见的幸福,说公主, 说天仙,说一位女兵正在像我一样 穿过敌人的防线。如果母亲累了 就关上房门,掀开她的最后一
瞒着整个春天爱你 卡佛说,习惯某种身份之前人们 会隐瞒有关于爱的动机 成为蜜蜂。把认识春天 当做爱自己的最后一天 不错,它们习以为常着做梦—— 采蜜。接生。围绕天空构成短暂的暖流 花,不必责备蜜蜂频繁登门 也不要厌倦其轻盈的力量,拒之门外 我放弃珍珠的碉堡 在最锋利的时刻,做一个深夜的贼 瞒着整个春天来爱你 画野花 如果工作日独自离去 我仍旧,愿意冒着失业的风险 来到
巴别塔游戏 Dice:骰子;在西班牙语里是说 Pain:痛苦;在法语里是面包 Hell:地狱;在德语里是光亮 以撒克逊人的舌头为单一航标: 骰子将痛苦地预言地狱 或者重组这些编码 语言 是我们灿烂的面包 谎言在日语里是一声“嘘”,保持安静 假如巴别塔只是安静的谎言 那通往一的,必是多 小径分叉的花园才是真实的道路和目的地 攀缘话语的枝丫,不为向上而行 小心盗取星星碰撞而
生存的必修 是谁? 把楼台搁入黑夜中久待的秤盘? 使芳香物比起砚台更有作为通货的价值。 沉思者想到此刻的窗外 或许有另一个自己在荒野中等待奇迹, 而如果这个自己穿上了树皮,是否等同于 在原本的肢体上再扣上另一副更重的身躯?毫无疑问 我们正背对着世界,而世界 以它看不见的部分直面我们。但这仍是 生存的必修,正如体内雨水的存量 决定了一个人哭泣的方式。 戏 章 好事者乐于在夜
重 阳 我们登上山顶,在深秋 干冷的阳光中远眺 满目绚烂的枯寂,就像你 染黑又褪色的黄发 高处的风驱赶着赭红色瓢虫 天空在灰霾中 俨然不动 我们谈论着亲人 但仍感觉孤独 我们正在尘埃之中 因此呼吸 就会产生风暴 五彩的日子 你的手指缠绕着五色彩绳,手背的筋脉 也在鼓动。绚丽的事物正在眼前织就 而你褪色的眼睛, 倒映着多年以后的天国。 时间密得好像针脚,节日的艾味
山海关 夏天烦闷,但也不要告诉我位置 此时此地,去海滩上留一个名字 树枝笔直 她应该还是不肯欢迎的,沙滩硬朗 被荒芜了的老龙头,如同沉睡者的四肢 低矮爬服 却又,僵硬固执。 哎,“这该死的海浪的插足者” 我不愿言吐,希望让一切安静 莫坐莫卧,沉睡的日子里不需要讲话 土地和风不接受我的膝盖 我亟须打消,这将要下跪的念头 在山海关前,名字压制海浪,继而 被玫瑰和几束脚印挟制
一杯水 我喝下眼泪 汗水和天空 喝下你的面庞 那血,那泥土 污浊的前身 我一并喝下 大海的盐 溪畔的浪花 狂啸的雷 疾驰的风 我饮下每一条河流 黑暗深处的潜涌 饮下玻璃质的心 饮下铁,钙,磷 饮下你的身体 磨掉的棱角 奔腾过后的时间 远古的倒影 汲水的渴求 一口饮尽 千万滴水 越过大禹的手 倾听秦淮乐音 漫出黄河大堤 和着三峡号子 激越黄河大咆哮
潘维品读: 在许多学院派的写作里,都不太愿意给普通人颁发阅读通行证,从纯粹理性认知来说并没有错,但实际上,诗歌不仅仅只需要神性,还需要人间烟火。换个说法就是,所有的写作者都必须面对:满足自我与接受非我之间的问题。曹僧这首《鹅卵石》很典型,我作为读者,很显然,他的语言把控能力很强,思路的运行也非常清晰,才气满溢,但我的感受是无法用自己的呼吸去细细品味,只能顺从文字的意志不断推进。这是否减去了读者的
段木内的菌丝 ——淡泊于命运的 隐士——静静生长并幽闭于 木讷的大脑,某种 固执、晦暗的观念, 屏蔽了风和蓝天。 草鞋或响雷 震动的木头——恐惧是它 唯一的资本,有了胆气 与善意,驱散 内在的囚徒、潜伏的思想, ——它被解放了。 一身蘑菇的木头是有福的, 蘑菇里的云 不负青山与明月。 (选自本刊2024年第六期“诗高原”栏目) 潘维品读: 我查了百度,才知道惊蕈是
宽敞的白色窗户,帆布折叠椅 紫色和粉色绣球花 苹果树转动青绿的风 湖水一遍遍将一个中年男人带到彼岸 又送回初夏 他似乎有一些盼望,重复许多年 每到苹果花落之时,就会在湖面滑行 他记得,白色窗户前 有一个邮箱,漆皮斑驳,从不上锁 也从不打开 里面有一封信 随苹果的色泽变化,有迷人香气 他从没打算拆阅。很多字 已经陌生。很多年,他已习惯 坐在帆布椅上,像绣球花那样 点头,
我该怎样 对你说克什克腾的雪 不是说这个时节 先人们走在史集中 马放湖畔 遥远之地 夜里的酒,篝火与灰烬 独自歌唱的牧人 透过泪水凝望近空 厚重的云,星星点点的灯光 洁白的大地 一代人生死追怀 留下空酒杯 放置营地的旧马鞍上玛瑙闪亮 在云下的时间里 散落着青石 说雪吧 在两片无语的雪花之间 一线天宇中出现暖色 更密集的雪花飞来 克什克腾进入午夜 这些细节
她,没有打开房间的灯 裸着走到卫生间 穿上长丝袜,披上薄羽绒 为镜中女人涂抹水汽或粉底 门声吱吱,吱—— 公交车上寥寥无几 她已习惯疾走后的空置 抵达高铁站时,水田上薄雾粼粼 远天低悬一枚蛋黄 她坐定,剥开水煮蛋,吞下 于内,向外 江南冬野似迷雾之海 高压线连结她的双城生活 麻雀谱写《魔笛》中的《夜后的咏叹调》 而旭日,在她布满血丝的眼眸 多像落日 (选自本刊202
主持人语: 温州山水奇秀,其诗歌传统也是源远流长。曾任永嘉太守的谢灵运开启了以山水作为独立审美的诗歌传统,确立了山水诗的地位,成为诗歌史上的最为重要的流派之一。由南朝至唐代,颜延之、丘迟、张又新等永嘉太守均延续“谢客诗风”。崛起于南宋的永嘉“四灵诗派”,采取白描手法,平易中见性情,以田园山水、日常生活和闲情别绪为题材,应者众多。元、明、清之际,温州也是代有诗人出现,各领风骚一时。及至现代,唐
主持人语: 不知为什么,阅读奥地利的诗歌,我总是能嗅出某种挽歌的音调,里尔克如此,霍夫曼斯塔尔如此,特拉克尔如此,策兰与巴赫曼也同样如此。尽管他们的气质不同,表现的方式和使用的词汇也各有差异,但他们都描述过人类孤独的精神状态和绝望的处境,笔底一直弥漫着盘踞在感伤之上的悲观主义气息。显然,这种写作有其独到的深刻,实际也点燃了最后的生命之火。因此,从存在主义视角而言,它们颇有向死而生的意味。图里
主持人语: 2025年第一期“江南访谈”在两位出色的诗人之间展开,森子和张永伟,他们共同居住在河南平顶山,相交30余年,亦师亦友,相知相照。访谈中,森子谈到跟平顶山诗友之间的交往,谈到绘画、音乐、故乡,对大自然的热爱等话题;谈到自己上世纪90年代中期的叙事性尝试,以及如何放弃驾轻就熟的写法,转向对未知和陌生区域的探测;谈到中国诗人与现代汉语的关系:“中国诗人有义务为现代汉语提供新词、新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