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茫茫大海飞去 二〇一二年七月十五日,星期日,是我告别家中的妻儿老小,前往非洲科摩罗群岛工作的日子。 我收拾行囊准备出门。和往常去上班一样,岳父、岳母让儿子跟我说再见。儿子坐在客厅的席子上看动画片,乖乖地回过头朝我挥了挥小手,接着又习惯性地把小手按到嘴边,“啪”地给了我一个响亮的飞吻。 看着儿子天真可爱的样子,我心里突然酸了一下。儿子毕竟还太小了,根本不会知道,爸爸今天走出这个门,要过很长
未知的落日为那些过时的风景镀上余晖。遗忘的河流的逃难者们,在岸边仓皇逃窜,又流连踌躇。 风景 站在房客退租的房子门口,远望夕阳,我心里五味杂陈。这所房子,曾是我和秋子爱情的避难所,也是我们婚姻的终结地。我时常回想起那些日子,那些被岁月碾碎的记忆片段。 前房客提前撤离,留下一间空荡荡的屋子,仿佛从未有人来过。这猝然到来的悄无声息,令人怅然若失。此前的房客来来往往,遗下许多奇怪的东西,有摔碎的情
一 王兰花牵着方晨晨,走上蚂(虫另)桥。 “唱歌呀,快唱呀。” 方晨晨用六岁的嗓音往桥下大喊:“呱呱呱,呱呱呱……”蚂(虫另)声顿时此起彼伏。方晨晨哈哈笑了起来,王兰花也跟着笑,这一笑,就笑醒了。 这一醒,鸡鸣和蛙唱,一声声的,在山村的凌晨特别清晰。上个星期的村民小组会又回放在王兰花脑海里。 “筹款就筹呗,预算一下,大概补多少?” “蚂(虫另)沟上多少年来没有桥,不都过来了?”华无水总
一般都要到晌午过后,太阳开始偏过马鞍山,那个小货郎才挑着担子走进我们的屯子来。伴随他一起走进来的还有那叮叮当当的清脆响声,那是用两块铁板敲打而发出的。那清脆的声音响起,就像有了某种号召力,我们这些小孩一听就有了精神,纷纷朝着他而去。窝在家的大人们也自然丢下手中的活计,走出家门去到路口,聚集在小货郎的担子旁,挑选着家里平时所需的小商品。 货郎生得矮小,身材就像个十四岁的孩子,如果不是朝他脸看,你根
从单位回到小区,夜已深,只有寥寥几户人家的灯还亮着,月亮在夜空中显得格外皎洁。推开家门,本以为父母已经睡去,没想到他们竟然在客厅等着我。 “有娣,你弟准备要高考了。”母亲走了过来,父亲沉默不语。“所以呢?”我能从我的语气中感觉到未能卸下的疲惫。“你不是有三天工休假吗?我和你爸那几天要回老家,奶奶的病情你是知道的,所以……” 没等母亲说完,我就扭头回了房间,关上房门,扑倒在了床上。我有多久没见到
一 阿多出生在靖德县魁斗乡一个偏僻的小山村——烂屯。烂屯山上山下全是石头,耕地极少,拢一把土,种些杂粮都难以成活。村庄四周长着一些零零星星的杂木、竹子和椿芽树。村头有一口浅浅的水塘,四季污浊。几只鸭鹅懒散地浮在水面上,偶尔的叫声映衬出这个村庄的寂寞与寥落。 阿多在家里“不上不下”,上有三个哥哥,下有两个妹妹,家境甚是贫寒,一日三餐都没有保障,他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了。阿多除了上山砍柴、捕鸟、挖
凿碑,老魏的活儿。 老魏的活儿,有很急的时候。顾客电话里催着呢:“时辰都算好了的,明天,对,最迟明天中午十二点要拿到。超过这个点,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不是我们不要,是那边的人不要啦。” 老魏把手机放在旁边的条石上,拿起钉锤,开始了马不停蹄的凿刻。 这活儿哪里是能赶得出来的呢?老魏擅长魏碑的字,字体横是横,竖是竖,撇是撇,捺是捺。一笔一画,楚河汉界一样分得一清二楚,哪里能像手写字那样龙飞凤舞?
猫的救赎 早上出门,遇到一茬事儿。 上车前,我习惯绕车一圈,然后俯身,把头探向车底。什么也没有。于是开门上车,启动引擎,出发上班。 就在车子即将驶出车位的时候,我明显感觉到车头突然起伏,像是碾到了什么东西。于是下车,然后俯身,把头探向车底。竟然发现一只小猫卡在右前轮下面,喵嗷喵嗷哀叫。 猫是什么时候跑到车底的?莫非刚才我看走了眼?我眉头一紧,赶忙上车,微微把车往后挪了一些。我刚一下车,小家
一 冬天的一个早晨,我开始想念那只松鼠了。 对野外的小动物来说,在冬天寻找食物是一件颇为艰难的事情。一天比一天冷了,它找到足够过冬的食物了吗? 我习惯性地坐在客厅沙发的一角透过玻璃门观察门外的阳台。阳台空空如也,没有我期待的那只松鼠的如期到访。我看遍了阳台栏杆,栏杆旁的玉兰树、茉莉花树、杜鹃花树、龙血树,满栽着绿色薄荷的大花盆,还有那缀满果子的金橘树,那只松鼠曾经无数次穿梭游走的地方,可是我
无底船是一定要坐的 人活着的过程,说穿了,便是象征意义或隐喻意义上的“取经”的过程。而要取到真经,除了栉风沐雨、除妖降魔等,“无底船”也是一定要坐的。或者说,只有坐上了“无底船”,才会脱胎换骨。 “无底船”一说,是南宋襄阳(今湖北襄樊市)守将张贵的独创,是作为战船来使用的。无底船的主要特征是,战船当中无底、两舷有站板。据说襄阳之战,张贵便是凭借百余艘“无底船”,中竖旗帜,军士立于两舷,诱敌接舷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在她面前,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要她一不高兴,我就觉得我是一个失败者。也只有在她面前,我才觉得我是个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我真的没用啊,我又惹她生气了,我竟然不能让她高兴一回,哪怕让她脸上偶尔有一抹笑意。我心情低沉到了极点,我对自己产生了陌生感。 那个熟悉的母亲,陌生的儿子。我在母亲面前时常恍恍惚惚。我的记忆时而停留在农村的老屋,时而辗转于城市的街道和小区。而母亲皆为一律的漠然、
金银花 母亲带我去山上采草药,采了一朵金银花,别在我的发髻上。 以前母亲将我当作女孩养,我穿的是碎花衣裳,留的是长发。 小时候我皮肤白皙,面如敷粉,的确像小女孩,我平时搽的是雪花膏。 雪花膏不管是搽在手上还是脸上,都会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浓香。我是极喜欢的,但是一定要假装不喜欢。当母亲打开雪花膏的铁皮盖子,伸出手指挖一点出来,试图朝我脸上手上涂抹的时候,我总是躲闪开来,不能让母亲痛快地涂抹。
烤鱼 一条鱼被剖开,把身体当成翅膀张开,躺在炙热的炭火上。两只眼睛朝上看着天空,这应该是它第一次上岸,但这里的夜晚只有灯火,看不到星星。这里的人们像鱼群一样在夜晚穿梭。我常约朋友去烧烤城吃烤鱼。他们对我说我老家宜州的烤鱼才是真正的出名,并且总会问我宜州哪一家烤鱼正宗。每当遇到这样的问题,我总是很尴尬地岔开话题,毕竟我真正在宜州吃烤鱼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是一条早早就离开了故乡的鱼,她也是。她说她
一 站在东兴华美达酒店的楼上,目光越过国门楼、东兴一桥和北仑河,越南的房屋与街巷清晰可见。夜幕降临,两岸的灯光渐次亮起,这是中越两国“邻居”每天打招呼的方式。天空下起了小雨,我隐约看到有人从对岸走来,手里撑着一把伞,肩上挂着一个篮子,篮子上还盖着一块防水布。这人风尘仆仆的,似乎赶了很远的路。 自古以来,闽粤一带居民就有“漂洋过海,过番(出国)谋生”的传统。 每次过番,行程短则二三十天,长则几
水是生命之源,人类自古择水而居。在我的家乡大王岭,傍海有一口淡泉古井,源远流长,哺育全村人。 说起大王岭,可是一个海边古村,建于清朝顺治年间,已有三百多年历史。这个小渔村,村前就是大海,用村里人的话来说,睡觉翻身就跌落海。在这里,到处都是海腥味,海水是咸的,海风是咸的,空气里的味道都是咸的。别的村人戏称:大王岭人的汗味都比别的人要咸上一些。但在这里,就在海边,却有一眼甘美的清泉,哺育着大王岭村人
金秋伊始,终于寻得一隅闲暇,心中早已背起行囊,笔尖触碰纸面,旅程由此展开——目的地西班牙,那个位于伊比利亚半岛上的热烈国度,阳光与激情的交会之地。 下午刚到西班牙首都马德里,就对这里的特殊时间感到不可思议。这里的饭店晚上八点才徐徐营业,人们晚上九点才吃晚饭。马德里与北京虽在同一纬度,居民却仿佛生活在不同的时空。八月的北京清晨五点半天已亮,而在马德里七点半天空才开始苏醒。这里的日常节奏缓慢悠长,餐
汉朝建立后,彭城(今江苏徐州市区)刘家先祖就开始记录族谱。刘氏家族为躲避天灾人祸等,散落到各地,其中一支辗转来到白州(今广西博白县)。在白州生活安定后,刘家开始感叹于往日荣光,于是研修风水学,并以此为生,报应一说也开始在族中流传。我的太祖父出生了,我的祖父出生了,我的父亲也出生了,可惜的是,祖父却在不惑之年就飘零离去。祖父患病期间曾辗转各大医院,各种中药、西药如同粥饭一样成为日常,但遗传病的存在未
若要为鸡立传树碑,那么比照武则天的故事,立一座无字碑,或许不会引起众怒。很少有一种动物,能像鸡这样令人们对它褒贬不一。爱它的说它有“五德”,不喜它的说它“妒敌专场好自娱”。 鸡的做法千千万万,白切是两头讨好的一种。对“罪鸡者”而言,煮刑伺候,继以“碎尸万段”,痛哉快也!对“知鸡者”而言,白切也算是权宜之计。清代文学家李渔,在《闲情偶寄》中就有一番高论,说鸡对人类的功劳,比不上牛、犬,故而“不讳其
三十年前,我读初二,学校食堂的菜太差,每顿都是老南瓜,我的嘴巴淡出水来。为了解馋,同学大所带我和猴子及另外两个男生溜进学校旁一户人家,带走两只肥壮的老母鸡。 第二天傍晚,大所忽然神色慌张地对我们说:“事情败露了,失主查出谁偷了他家的鸡,已报案,民警正准备来学校抓我们。” 我们惊慌失措,没有主意。 大所说:“反正读书没什么意思,在学校也是浪费青春,不如去羊城打工,好减轻家里的负担。”他有个堂哥
人们常说,天上不会掉馅饼。可是,最近,秀珍阿奶却时来运转,捡到了“馅饼”。 秀珍阿奶,今年六十七岁,是隆安县丁当镇定坤村偏远屯的。阿奶看上去才六十出头,面色红润,身体硬朗。看得出来,年轻时,阿奶肯定是做农活的好手。阿奶育有两男两女,两个女儿早出嫁了,一个去务工时嫁到了广东怀集县,一个嫁在本县乔建镇。小儿子去年刚考上大学,到武汉读书去了。老伴早在三年前因病去世了,现在她和小儿子跟着大儿子生活。
我小时喜欢月色,觉得那满山遍野的清辉简直就是对白昼的过滤和沉淀,净极雅极。可自从父亲在一个有月光的夜晚意外离世,我就对“月”的审美失去了很多感知。今夜,一个深秋时节的夜晚,一轮圆月又悬挂在东山顶,如一丸霜露,似乎在注视着我们。 我们三兄弟聚在我家楼顶的阳台上,享受着别后重逢的欢愉。阳台不大,但种下的盆栽却给人希望和惊喜。金菊吐蕊,芬芳依旧,尽管只是有限的几大朵。三角梅伸展出枝枝叶叶,毫无保留地绽
多年前的一个上午,我和两名同事分到的任务就是到那留屯去动员辍学的学生返校。名单上有五六个学生的名字,有我们班的也有别的班的。 天色尚暗,路灯未熄,风越吹越冷。我撩起羽绒服的帽子往头上套,依然靠在路牌边上,低下头刷手机。“他们上车了吗?出发了吗?到哪里了?”问完,我又抬头望向路口的方向。我能做的,唯有等待。等待过路的车辆把我捡上车。那天回来之后有着凉生病的感觉,我躺下又起身,写下的满满一张A4纸的
我走出图书馆大门口时,一个稚气的男童音传来:“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这里有很多很多小人书、图画书,大家来看看好吗?”这声音瞬间拴住了我移动的脚步。我急忙环顾四周,只见在我右侧地摊上摆着书,卖书的却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眼巴巴地对出入图书馆或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停地吆喝,但多数人都是看一眼便匆匆离去。出于爱书的嗜好,我蹲在摊位前,不知不觉挑选了十几本,有《小兵张嘎》《潘冬子》《铁道游击队》《西游记》等
要搬去市里住了,收拾旧居时发现,好像什么都要搬走,又好像什么都不用搬。看起来什么都需要,又什么都不需要。打开被压了二十几年的箱底,翻了翻,把那幅纸张虽陈旧但墨迹清晰的字打开,默默看几分钟后,重新卷起放进了随行的背包。随手放进背包的,还有经常翻动的诗集及未完成的诗稿。那一刻我明白了自己当下不想放手的事,记住了最不想忘记的两个人。 四外公 四外公曾是县教育局的干部,他退休回到那个叫江那的小屯之后,
此心安处是吾乡 或许是对书籍的一种天然的亲近吧,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特别喜欢在外面的小书摊上流连忘返。有时仅仅是为了感受一下书的那种特别的质感,有时不过是想闻一闻书籍那特有的墨香罢了。 而今能让人流连的小书摊已难觅踪影,纵是偶遇一两处,也多是八卦花边的快餐书籍,或是不堪卒读的盗版畅销书。翻阅书柜藏书,其中多本就是地摊处淘来。有几本诗刊类杂志,年代久远,我仍不舍得丢弃。夜深独处时,仍不自然地会翻阅
一 在我被“四丫”从宿舍床底下揪出来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四丫”是我的克星。 “四丫”是我的新班主任。她高高瘦瘦,斯斯文文,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听说还没结婚,口头禅总是“是呀,是呀”,所以我们私底下叫她“四丫”。上初中一个多学期,我们就气走了三位班主任。没想到“四丫”刚上任三天,就直捣我的“老窝”了。要知道,前三位班主任从没发现过我的秘密之地——床底下的“别墅”。这是我在上课时间躲在宿舍用来休息
花香中的离乱与闲愁 因为花没有眼睛,不会 波及清澈,不会远眺千里 离人归不归靠心里一根游丝 来细细感知、缓缓抚摸 花香袭来时,星光已流散 大地已苍老,太多的懊悔已塑成 新的饥荒。试图将 一朵鲜花从茫茫人海中 打捞出来,将她的娇嫩 芳华、体温、跑过草地的 气喘吁吁打捞起来 将救活一朵花的溪水 打败一朵花的秋风,打捞起来 在她青春年少之际 有多少羡慕的眼神,日后
经文 比起拥有,其实我更偏爱失去 那冷硬的物态,沉默的锋芒 七月的暴雨困于前后,把故事折叠 影子趺坐成莲,开放在众生眉间 我怕年少的心事久经苦难,直到掏尽肺腑 四时交替的风雨,按时抵达深情的双眸 你啊,总是习惯在夜里穿行 这世上迄今为止没人爱着你的破碎 在长夏俯身拥抱月亮的人,献祭整片星空 爱得寸心热烈,如同百花瞬间的枯萎 等烛火通明,你和我从不说再见 去日苦多,今夜梦里相
一 说不出它的名字,源头未知 结局遥远。这是一条会开花的河 草在水里潜伏,鱼群高谈岸上的岁月 花朵纷纷把自己画成一堆堆蝴蝶 多年以后,我会是河里的一朵花 在你走过的时候仅仅为了表达 既不羞怯,也不炫耀 二 伏在水里的草,安然入定 把一些词,放入水中 什么山河秋千从此无关 水里有活着的气息,草纠缠不断 许多年前的声音偶尔回响一下 却滑入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三 听见
怀念 你是哪天离家出走的? 你是以什么高尚的名义? 你高昂着头 你沉默无语 你是否也会仰天长啸? 在某个记忆模糊的夜晚 月光朦胧 最好 月光明亮怵人 找一个温暖的草窝 或者无人知晓的旮旯 自己流的泪水自己品尝 也许你还会哭泣几声 就几声 饥饿让人忘却记忆 和痛苦 记住:忘却中有一条 康庄的路 坚硬的草 野草,满头的毛发散开 她的头发并不如书里所写的
看雨 此刻人间 已是深秋 屋顶上,天空的眼泪 正等待着过冬 我看见,有人伸手将它阻挡 它仓皇滚落石板 跳进地表 这场雨,不受人待见 无数的言语编织巨大的手掌 向天空拍去 乡下,谷子被引诱躺在水中 他,在门前坐着 雨水湿润了眉毛 转身离去 两行脚印在叹息 三角地 这块永恒的土地 从前,它富有 在无限的时光 养活一代又一代人 从不对任何一个人挑剔 但现
十九岁那年,我从师范学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十万大山脚下的一座瑶乡小学。小学距离我家六十多公里,没有柏油路,要从村里坐班车到县城车站,再倒一趟班车坐将近三个小时才到学校。农村的孩子从小就吃惯了苦,去哪儿我都不怕。可是,在那个遥远的他乡,繁重的工作之余,我却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寞。 开学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从家里返回学校前,特地从院子里那棵鲜花盛开的月季上剪了六根比我的手指稍微长点儿的枝条,用纸包好
留不住的岁月,如一尾随波逐流的鱼,摇头摆尾渐渐远去,唯有家乡渔事在我脑海里依然清晰,让我魂牵梦萦。我们村的人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渔民,就连半渔半农也算不上,然而那些年那些渔事却实实在在地在我们村里演绎。 我的家乡依山傍水,距中越边境的北仑河的入海口很近,海的这边是中国,那边是越南。此岸和彼岸的滩涂,长满绿得刺眼的红树林和木麻黄或者竹子,并不高大但透着威严的“大清国钦州界”号界碑,至今还日日夜夜凝视
七月底,我终于找到了一份工作,在海边。 或许你会以为,我会成为一名打鱼的女工,抑或是开船的船长。都不是,我只是在临靠码头的一座办公楼里,敲着键盘。 第一次的印象是,海的旁边长了很多的刚好接近干枯的树。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树,但听他们说是红树林。 在这座有很多片海域的城市里,有很多很多这样的树,还有很多仅属于这里的鸟。 从早上到晚上,见到海的时间只有中午。 我倚靠在树下,任由海风吹,眼睛只盯
想起当年用竹篮打过的水 黄昏时分。西海湾这天然泳池 从平坦、辽阔渐次过渡到 四下茫然之境 结束海浴。从水中抽身、抬头 隐约看见海堤上 有人提着竹篮路过 让我第一次想起童年 用竹篮打过的水 几十年后 就这样一一流到我们身边 雨夜涠洲岛 仅凭一记雷声就完成了合围 千万年来这涠洲岛 从未撤退,也无从撤退 海菠萝、仙人掌,还有相思林 这故地的草木和事物 仅凭一道闪电 我
海边的雨 坐在海边吹风 心事都潮湿了 小雨点像时光一样冰凉 飘到头发上 一会儿回家用什么 熬干这季节的潮湿呢? 沉默的石头 梦里,石头会开口说话 言说着上辈子,这辈子 封存的炽热 仿佛端坐于群山之中 俯视芸芸众生 像无声的火 默默燃烧 蹲坐的我,听它讲石头开花了 此时我似一块石头 沉默的石头 在明江河河畔 站在故乡的黄昏里 面对熟悉的明江河,日渐生分 碧波
回南天 一夜之间很多东西有了褶皱 轻飘飘的水珠,把城市淹成了鱼缸 那些坚挺的东西腰肢开始松软 那些清晰的轮廓在水中溶解 只剩下摩天轮的半边脸,在水面 轻轻地晃动 时间来到早上七点 融化的路灯终于暗了下去 早起的人像一条条鱼沉默地游着 在雾中,他们时隐时现 街边的镜面自己都面目全非 也照不出他们的特点 直到光线砸穿鱼缸,汹涌的 水往天上走。那些鱼儿也消失 在各个方
“你们彼此看着对方的眼睛,看十分钟,然后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这是冯秋子老师在教同学们对视的训练。这样的文学座谈,很有趣。可是,一对中年的男女同学看着彼此的眼睛,十分钟,也是蛮有难度的。 下午,我看见冯老师,她穿着暗红色的格子衬衣,黑色开衫,扎着两根麻花辫,笑容干净温和。桌面上放着一束青葱的草,那是她在鲁迅文学院的院子里摘的。我看过冯老师的散文《我跳舞,因为我悲伤》,喜欢她的文笔,那种干净简洁
1 我在梦中观测自己,这看起来很违规。梦拥有违规的特权,我没有,但我在梦里光明正大地违规了。 梦里我有第三视角,好像在天花板上,又好像高于天花板。我先看到床上睡梦中的“自己”,镜头瞬间切换,我已在一条小路散步,看到几个人在河边洗衣服,其中一人抬头看我,我发现那个人竟然也是自己。我难以置信,急切地想找一面镜子,照一照“我”和这两个“自己”是否有同一副相貌。 那一副皮相,成为我判断“是不是自己”
被一粒石子击中 快步行走在夏日闷热的城市小道上 已近傍晚,喧嚣的人群失去了靶点 购物,归家,各自娱乐,修补灵魂 我循着上天赐下的雨滴 在空无一物的转角倏然失神 好像被一粒石子击中了身体 某个开关应声作答,内心的洪水开始流放 这城市如此安静 就连入夜的灰尘也装上了消音器 一粒缀着一粒,遗落在巨人的脸谱上 夕阳远遁,我弯腰捡起一粒在空中飘浮 轻如羽毛,握在手中又似陨石般的
他穿过秋天的公园 他穿过公园时银杏叶已经黄了 秋风打着旋儿,由远到近 他伸出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树叶 他把它收进掌心 走了一段路程,再随意 将它抛撒路边 一对白蝴蝶从身边飞过 去往秋天的腹地 后来他累了。坐在长椅上 四周无人,他点了一支烟 透过烟雾,他看见自己短暂的一生 如深红的落日,沉入西山 没有什么不甘,湖面上游过一群野鸭 转眼就消失在黄昏的薄雾中 夏天的最后一
危险的影子 我蹲下去,悄悄靠近自己的影子 告诉它,不要老是跟着我 这没什么意义,你要自己好好活 它低着头,缩成一块沉默的黑色 我起身,它又马上跟着舒展开 惊慌的样子 像是怕我抛弃它一走了之 我再一次警告它 不要把我的秘密说出去 说完我转身就走 而它,像忠诚的尾巴 却又危险,不可信任 归途 我终于回到家了 而一路上,我并不知道 哪条是别人的路 哪条是自己的
青山依旧 小庙背后凤凰山脉雄壮 红色的檐顶端坐青松和白云 旁边是破旧的房屋 残墙断壁上隐现依稀的标语 前边是残墙,塌了 不知写的是什么 当地人说,小庙的位置一直在这里 当地发现铅锌矿后 为了建矿工集体宿舍把小庙铲平,菩萨砸了 经过几十年的采掘,矿空了 矿工退休或下岗 纷纷搬到几十公里外的县城生活和谋生 空置的宿舍再也没人管护 当地人又从日渐破烂的宿舍中铲掉一部分
客船在沙坪河快速航行,河面 被卷起的浪花,也是图纸上 运河的一部分。风吹过甲板 盘旋于我们每个人的耳边,风声里有旧码头 和一个捕捞者的记忆。此刻,他正驾着小船捕鱼 夕阳下,他不停地摇橹 避开了漩涡。只一个瞬间 他和小船留给我们的剪影已远去 而在一段河道的施工现场 有人向我们讲解,一条人工河流 是借助怎样的力而建成 只有他们清楚,江水会在什么时候 涌入这设计的河道,带来
周丹 我欠周丹的那首诗 是橙色的,在我们家乡那一带 天气寒冷的时候 它早早就开出米黄色的花了 现在它结成了一枚青果 等着谁用他的微笑注视 它就会变成好看的橙色 那燕 以后经过那个村庄,我会放轻脚步 或许假装成外乡人在村口问路 请问这是那燕吗? 他们会说是那燕 进屋喝一口水或者一起吃饭吧 我说好的。我可能还会嘀咕 你们知不知道,那燕是 一首诗或一个诗人 蒋豆豆
邕州冬至 冬至。祖母在湖乡,胞兄在东莞 父亲不通音信,也无人问津 世界坐落在远方,遥不可及的天上 像热气球。一直在飞升,穿过沉睡的森林 云的疑团和冰块里的雨,飘,攀登 直到快要离开悬挂大海的星球 今夜,有许多人注定不能团聚 浇筑的城市既不温柔,也不喧哗 既幸福又空灵 我——我们,是一群虱子 还是天外来客的后裔 天暗下来,所有事物终于失去亮色 高龄的明月成为真正的神
春起笔 春纸,附录意境。我的指尖 微启。青秀山的三角梅 每一片花瓣填充一个喻体 我用尽全部想象续写故事下集 模拟一株桃树的体式 生发向上,攫取苍穹的主旨 与前世的骤雨,形成鲜明对比 我的视线开出的木棉从未留白 一捧种子在此刻茂密如海 我走在南湖边,湖水凝练成一段自白 脱下墨镜研磨,三缕阳光自成一派 水鸟把颜色立体,狂草一卷花季 夏墨 夏墨,浓重似雷鼓。破碎一场心事
深秋 布谷鸟的声音弱了许多 稻草,在逐渐凌厉的风中枯黄 花朵凋零 秋色在枝头变得浓烈 一切在衰老 几株甘蔗,孤独地守着村口 那是它们最后的阵地 此时,我怀抱悲伤 茫然地捡落叶 思索该如何把它们还给春风 考虑该如何面对 眉间的霜,鬓角的雪 风朝着一个方向吹 首先吹出一场雨 然后是一条江 老屋是一艘破船 蓑衣如帆,猎猎作响 ——没有人会在意一所空院子 三角梅
在漓江边 小道转过一个弯,向下 两侧树林将视野收窄 天地间,一整块正阳绿的翡翠 出现得猝不及防 你飞奔而去 我拿起手机飞快拍照 还是这张好,照片里 人物的影像从大到小 离漓江的距离从远到近 直到你离漓江最近的时候 那时,你完全交出自己 自然接受了你的诚恳 河的另一条支流 一条废弃的河道 放弃它的,是河流本身 被晒干的小鱼,杂乱的枯竹 荒芜弥散的草丛 像一个
小时候,听到这一声 “磨剪子嘞戗菜刀”的吆喝 就知道磨刀师傅来了 一群小屁孩,不约而同地聚拢 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转悠 有模有样地跟着唱着,街头巷尾溢满 “磨剪子嘞——戗菜刀——” 磨刀师傅磨刀的时候 低着头十分专注地一推一拉,刀 越磨越薄、越磨越亮 他眯眼瞄刀口的锋利时 脸上的心事越来越透明 每磨好一把刀就磨轻生活的担子 长大后,每当看到母亲磨刀的背影 磨刀师傅的吆喝声
通往对面的桥断了 潮汐漫上这边的河堤 追赶的田水已经准备好 用镰刀追讨壮话里的秋天 水到不了对岸,讲“官话”的几家 他们在等河水,田地也在等 稻花把河岸照得火红 桥断了。祭语、谩骂和打招呼 都隔着一条河的距离 就像敬奉老祖先的方言一样 有着还要遥远的距离 所有的悲伤都会在河流 怀里死去,水火难容的方言 将在水声里得到和解 石榴花早就红过了两岸 一条河流的守夜人
在十字路口的蛋糕店前 身着红、绿、蓝及蓝白条横的几个壮汉 他们一字排开,安静地坐在廊沿下 他们随意划着手机屏幕 打发漫长而无聊的时光 他们在等待过往的人们 雇用他们身上的力量 以换取生活的色彩 突然发现他们与橱窗里的 那些蛋糕,竟惊人相似 粘膏树上的凿痕 是一只只眼流出琥珀色的泪 裹住一只虫的哀伤 是一张张嘴张开却哑言 不言不语 是一个个伤口风干、撕裂 凝结成
魔毯 需要面壁千年缓慢,跋涉一座高山 肯定是低眉的,也是悠长的 魔毯道的铺通,越过石头的苍茫 把那么多的陡峭连接在一起 坐上魔毯,那么多的风拥挤着 命定的秩序,就接在一起 那是和煦之时,掠过山的寂寥 在惊呼中以光速滑向山顶 这肯定是轻松的,不费一丝之力 把一切跋涉折叠,把鸟鸣也折叠在一起 在春光中美妙苍翠一回 玻璃桥 走在两山之间的玻璃桥上 每一缕风都有葳蕤的出处
回乡 又到了春天,在那长满绿色的坡上 石头又长了一岁,它翘首等待 镇子上的花开得多美。不知不觉结出乡愁 有时间一定要回去。说着说着 一转身头发都白了 都变了,只有桥下那条小河 它年复一年养育着我们 小镇仍然让我亲近。不远处的荒山 多了许多坟墓,父亲也躲到了里面 就算到了清明,也不肯出来与我相见 转过一个弯,见一位年轻的母亲 慈爱地呼唤,看着看着 就成了我的母亲。这时
十里花卉 三塘镇。用坡地张开旷野 扁桃榕树木棉树和百花百草 以绿色、斑斓色,流光和水色 覆盖泥土,绵延一方景象 冠木、乔木和无数的花骨朵 有了园林身份,理想就比季节 高出很多。植物们用颜色分区划片 把农业、生态、新村和游人 种在主题里,风成了风景 配合水景、民宿和鸟鸣 为一条花卉长廊延伸本色 观钓者得 选择园林苗木基地,临界一碧水域 伸出钓竿。钓晨光钓落日钓闲情
在熟睡的爱人身旁,我期待明天远行 一小块夜晚的侘寂,是身体最美的 碎片。有时我们被自己划伤 我能想到最好的生活是苦瓜熟透了 依然垂挂,鸟和虫不来啄食 最好的清晨是你醒来时,顺手摸到 微温的枕头,而我已经靠着车窗 缓慢离开这座城市,你什么也没做 抱起枕头紧贴在脸上 闪电匍匐 这支闪电在我挤牙膏的瞬间 跳到了镜子上,再反射到我的眼睛里 欣喜,另一个我也在刷牙 我们的灵魂
凉风拂过 凉风拂过,时间沉静而喧嚣 村庄如此空旷,又如此拥挤 春夏之交,天光忽明忽暗 凉风如絮,洋洋洒洒。这情景最适合 用微笑赞美微笑 花朵坠落 木棉树下,一些艳红而盛大的花朵 如同大鸟的啼鸣,从硬朗的枝头坠落 花蕊渗漏出的爱情,清晰而混浊 凉风拂过树影,尘埃起伏 蒙上明亮的阳光 村人告知有时候幸福没有半点 征兆。就会喜从天降 佯装成一只翠鸟 清早太阳泼下染了金
轻盈之物 轻盈之物落到脸庞 如蒲公英 又像穿过树枝洒落的光斑 一切都是大自然原本的模样 我们漫步丛林 仅通过鸣叫 去判断一只鸟雀的名字 爱,终究逃不出那样的宿命 两人挽手并肩 走着走着 总会走到一轮落日的面前 感受那些沉淀之物 从悬崖坠落 我们都曾默默扛起自己 穿过无数黑夜 时代广场 涌动人潮 消退后空出来的部分 现在由 密密麻麻的雨线占据着 看不见
琉璃珠 在海岸的不远处 他们认出了你,渐变蓝 即使是深埋在潮湿的泥土 也把你掘出 放进漆黑的盒子 不要歌颂他们发现了你 黑的盒子,隔绝了所有人 对你的关注 下落不明 是无私的人修补了你的故事 在合浦汉代文化博物馆 好像你完好地躺着 述说千年的流转与变迁 若沉睡的贤士也会轻启唇瓣 温热的午后,你们低声细语 会有时间、记忆、永恒的传说 岛上月下 夜晚的时候,浪
镜中之门 一只握紧的拳头,叩不开 镜中之门。有着深邃目光的眼睛 也是镜子。我们从未 真正走进镜中,像 从未见过,生活在暗处的 灵魂们。真实的事物 在镜子外生根。一个人种养镜子 体内的根须,在镜中拔节 开花,散发香气 深夜,看不见的镜子,缓缓 打开了门。有人若是一脚踏进去 就会坠入镜中深谷 我小心向前试探,那闯进镜中的 半边身体,犹豫片刻后 又退了回来。低头时
父亲的那片土地 父亲在那片荒凉的土地上,一辈子 披荆斩棘。种上苞谷、茶油和杉树 埋藏了无数的汗滴和希冀 后来还把他的父母亲也埋葬在那里 如今的父亲也早已躺在那片土地上 几乎看不到一点痕迹,我却觉得父亲 一直都是站立着。像极了旁边挺拔的杉木 每次离开那里我的膝盖都火辣辣的 父亲的爱 父亲走后,我一直都在寻找他的身影 几十年来,他留给我的印象 一直都像倚靠在墙脚的那把弯犁
进山记 父亲旧病复发,带一把刀 走进深山,在一棵树齐腰高的地方 砍下一个伤口,一个深深的伤口 在那棵树清晰的年轮里,他看见了 大地上,有一个春耕的人,弯着身子 赶着牛耙田,一步一步艰难地前行 像年轻时候的他,矮小清瘦还要起早摸黑 还要在旷野上大声喊来雷鸣和闪电 汗水一滴一滴从脸上流下来 雨水也一滴一滴从脸上流下来 身上有许多久治不愈的疾病,至今 还隐隐作痛。还在他的身
老房子 野草伸进老房子的心脏 我面对老房子,泪水化成雨滴 说好的,在院子里种上蔬菜、养鸡 如今院子里蜘蛛的干尸仿佛乡愁的遗容 我不知道该不该抚慰凄楚的鹁鸪 把巢筑在门前的梧桐树上 像一只供碗,日夜祭祀着老房子 旧名字 我们都有一个名字 已经用得很旧很旧 它是我们的乳名 被父母喊俗了,被故乡喊熟了 被血液焐热了。多年后 我们只有一行不是乳名的学名 刻在墓碑的中间以
小时候,村前最高的山是我的翅膀 天边一圈的山是他们的翅膀 他们飞走了我才学会爬山 有些山我还是无法靠近 像我无法靠近那头暴躁的牛 我习惯在熟悉的山的内部 礼佛。有些山对我不闻不问 也许是因为自己太陡峭了吧 某天,我坐在小河边山一样闭目 我发现我的身体消失了 它带着所有的山在河水里沐浴 树上小屋 这个公园从他乡迁来的每棵大树 都高吊着几个小屋,是特意做给小鸟的 小鸟
在一只蝴蝶贝里看到汉朝 木麻黄长满了汉朝的老年斑 我在一只蝴蝶贝的纹理里 看到两千多年前的桨橹和灯影,以及 那些在甲板上来回走动的水手和商贾 他们说的汉语和我们现在说的有点不一样 海风呼啸,繁星荟宇 南流江旁若无人地流到海上 椰风的声音灌满了风帆 装满黄金和蜀锦的舟楫 从合浦的霞光中排空而去 那气势,舟越千浪 岭南始终阳光暖和,繁花生长 有人开始往提梁壶里盛装故事
天使在左,春天在右 是的,我爱着 剪破夜色的那声婴儿啼哭 那是蹒跚的曙色与母爱的生死交融 一个难产的初生儿,小脸上泛起一抹绯红 像晨曦一般,也漫入了手术帽下疲惫而欣慰的 眼神 这让我坚信,只要信心不夭折 粉嫩的希望终会在血脐上诞生 是的,我爱着 穿梭在来苏水气息里的洁白身影 仿佛天使翔舞,我愿意是其中最美的那个 在一片诚挚的眼波中 爱是人世间最高的建筑,高过伤痛和
那些名叫龙的村庄 我不相信人间有龙 可梦里的村庄名字却带着龙字 龙临龙良龙产龙荒龙竹龙旧…… 一个个在我的血液里蛰伏 在脑海里浮游 如今是记忆里的一根常青藤 那些名叫龙的村庄 一条条山路记载布洛陀曲折的历史 一条条田埂演绎岁月的变迁 一行行庄稼编织丰收的壮锦 一条条溪流梦想遥远的远方 一道道痴缠群山的雨后彩虹 如今一束束盼归的目光 一丝一缕在游子的心里盘缠 那些
一个人登上山顶 蹲在一块尖削的石跟下 倾听他与白云的对话 风雨 本想刮洗他的恒久记忆 但却削尖了他倾听天音的脑袋 几声鹧鸪鸣唱 叫醒了他经心呵护的幽谷 犹如野牛呵护它的牛犊 林中盘桓的流岚 山下几缕炊烟,阔远而风化的记忆 从他的尖顶向虚空徐徐铺开 恰似高山明湖向无边旷野漫漶 热闹与烦躁次第隐入西边的山口 一种隐喻打通我的五官末梢 仿佛一根根银针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
光抚摸她的背影 她腋下夹着两根拐柱 在学校边的教育路 颤颤巍巍地重新学步 这是她病了许久之后 第一次出门。街道,店面 和一棵棵杧果树 都还是老样子 只有她不一样了 她感觉自己,需要艰难地和世界 重新建立某种关系 她不断练习,每个晨昏 光已经抚过一切事物的脸 此刻正抚摸着她的背影 下了几天的雨 下了几天的雨 把秋风、秋叶和愁云打湿 秋风渐凉,秋叶微黄 愁云归
绿色精灵 生命的代价无可替代 绿色工程才有希望光明 环保从我做起 绿意点亮生活 用真诚呵护生态 用生态播散文明 绿色精灵编织爱心 生态环保万年春 逐“绿”而行融入血液 蔚然成风 工地有片红树林 手手相牵已成林 布设万米防污帘 免受飞尘和浊气侵凌 定期巡护送温馨 定期清洗绿成金 排排“海岸卫士”显露尊容 鱼道背后绿色工程 已成佳话传颂 当地鳗鲡洄游鱼类盛
这里牛羊成群,野生葡萄亮得像星星 果子狸、黄猄穿梭其中,在摘寻 最亮那颗。鹧鸪在田间播报农时信息 小油鱼和七星鱼比谁更苗条 初秋来都安,朋友以山羊宴为我们接风 我喝慧宏黄酒,你敬我山野葡萄酒 离开时,又用全牛宴为我们饯行 全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县名了 都安,都安 车过大化 上一次途经大化,是在九年前 我与谢诗人去巴马开诗会 在大巴车里正昏昏欲睡 忽然有人大喊:大化到了
雨水 整个江南已在淋浴,雨水或紧或慢 掩饰了一座城市的喟叹,这多雨季节 我的伞上伞下没有一丝思维干暖 雨中美食店好比主题散漫的聊天 有味道却少了火候。云雨之上 兴许阳光绵柔,此刻一场雨是全部修行 闹钟准时撞破晌午,在一只鹰的眼里 除了雨水别无他物,回想昨夜又一次 与雨水对阵。我的伞总开不出彩虹 一粒种子正在脱下黑暗 春雨正撤离。一粒种子用尽积蓄 拽住她裙摆的柔润,出土
离别是首看不见的情诗 你撕开黑夜的第一声啼哭 与尘世邂逅,也是首次离别 母体。无论是否愿意 都被生活,麻雀一样散向四面八方 离别,总是伴随左右,一刻不停 渐渐地你爱上了这些离别—— 奔赴、谙事、凝练、博怜…… 潜伏在岁月中的疼痛,替你走出很远 离别是首看不见的情诗 作为吟诗者,终有一天 我们也都会成为它的殉葬品 亏欠一场雪 滞留的暖意,最终被寒冷掳走 顺带剪下树梢
自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始,石向东作为广西雕塑家的代表,异军突起。其三十年的雕塑历程可分为三个阶段,展现出三种不同的创作趋向和艺术探索。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三十出头的石向东戴着硕大的眼镜,一副身形消瘦的青涩模样,彼时的他刚荣获第二届全国体育美术展最高奖、第三届全国体育美术展最高奖等。这一时期的主题是现代文明对传统文明的冲破与革新,石向东从赞颂机器文明的角度出发,昭示机器文明所具有的摧枯拉朽的力量与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