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住阜平东新区的后生张文峰,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的服装企业工作,很快成为业务骨干。但他的父母却一度过不了“好不容易大学毕业,没想到,转了一圈,又回到起点”这个坎儿。在参观了那家叫做“春风树”的企业后,老两口的思想观念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编辑纪风的报告文学《幸福树》,我被这个故事感动了。2016年至2020年之间,我多次到脱贫攻坚一线村庄采访。因穷困而拴不住人心,年轻人纷纷到城市谋生活、谋发展
一 夕阳的余光悬在山梁上,高山之上的草木被映得明里来暗里去。沙河水哗哗流走,岸静静地留下来。落日有沉沦之美,河水有潺潺之乐。 张文峰高兴地走出公司大门,把一天的劳累甩在身后,心里美美地哼起了小曲儿。 厂子在北,家在南,遥遥相望。 这里从东到西,依山而建的高楼,一眼望不到头,是县里统一规划建设的工业园区。 他所在的春风树服饰集团有限公司位于园区东半部,独栋楼,气派大方。从那里走出来的工人,
一 说到树,不能不提迁西县马家冲这个小村庄。 无论从哪个方向过来,只要进入马家冲,首先映入眼帘的必是核桃树。核桃树的枝条向四面八方尽情伸展,树叶繁茂,罩住一片阴凉,光影闪烁。这是一种很耐看的树,叶片翠绿,边缘有锯齿,花朵呈淡黄色或淡绿色,如同精致的铃铛,在枝头悠悠悬挂着。时而有几只麻雀出没在枝叶间,或探着小脑袋左瞧右盼,见人来轻拍翅膀就飞走,或挤出几声鸣唱,连缀起来,倒也是一段曲子。 细望去
清河羊绒小镇 当一只羊在草原上漫步 白色的绵羊,泼墨于那道接天的绿 当一只羊剪下一缕白 在疾驰的列车上,在发展的轨道上 借助数字科技的星光,走一条 电商宣传营销的高速公路 当犄角擦亮了风声,古老 和崭新在新时代有锃亮的颜色 这是羊绒唤醒的小镇,这是集聚地 是汗水与梦交织飞舞的世界 追逐一朵轻盈的羊绒,追逐高光 以及手掌触碰到的余温 这是绵软的白,在寒风中传递 四十余年,
院墙下有个方形小孔,供下雨时泄水所用,大概怕被树枝杂草堵住,留得偏大,野猫可随意进出。在此基础上,我又用石头敲掉了两块砖,保证我和小颖的身躯不被卡住。那一年我八岁,小颖六岁,相较同龄的孩子,都偏瘦小。院子大而空旷,地上铺着两道轮胎印,如同铁轨,一直延伸到大门外。那是辆黑色的桑塔纳,两个小时前,它被大野猪开出家门。它第一次开进清风街时弄出的响动叫醒了街上所有的耳朵,接下来,闪亮的车身又刺盲了所有的眼
本雅明在《讲故事的人》这篇文章中说:讲故事者是一个让其生命之灯芯由他的故事的柔和烛光徐徐燃尽的人。接着,他又说:在讲故事人的形象中,正直的人遇见他自己。他似乎说出了故事生根人间的秘密。这也是从古至今故事大行其道,泛滥成灾,被人在憎恶中仍不舍喜欢的心灵魔咒。 《乌龟的慈悲》故事发生在小镇。主角是三个孩子。不,是两个,我和乌龟。其中的女孩,我的妹妹小颖——后来死了。但她仍活在故事里,活在故事中人的记
本来许永震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想起朱丹,但是他在周五的时候想起来了,因为周四的晚上他打了他现在的女人一个耳光。 许永震还没结婚的时候,朱丹住在这座城市的西面,现在的女人住在这座城市的东面。那么,是跟住在东面的女人谈,还是跟住在西面的女人继续交往,成了困扰他的问题。每次他往东面走的时候,即便是做与女人无关的事情,他也会想到朱丹;而他往西面走,也是做无关女人的事情,他又会想到现在的女人。为了结束这样令他
读罢秦汝璧的小说《心曲》,让我想到了罗伯·格里耶,想到了他的小说《橡皮》,甚至还想到了埃里克·侯麦和他的小说《面包店的女孩》。这种瞬间走神,并不说明什么,只能是说在有限写作与无限阅读之间,存在着丰沛、涵泳却又不为人知的秘密联系。 “画家画出了人的孤独。画家故意隐去了性别。这就代表了普遍意义上的人……普遍的人有一种普遍的孤独……” 这段话引自小说《心曲》。是小说人物许永震在参观一个朋友的画展时,听
春夜太迷人,白少辉在安福路等待友人的到来。 街口站着一位吹萨克斯的外国老人,似是英国佬,西装马甲前襟上留有饭渍,衬衫的袖口也是黑漆漆的,在路灯下隐约可见,他把礼帽放在自己的脚下。天上开始飘雨,他没有带伞也没有带手杖,也不在意这点雨,只是不知会不会使他想起家乡。 安福路与乌鲁木齐中路交界处这家“穷老外”酒吧,是白少辉一行人的据点。酒吧名是一串字母,不像是英文,大家都没记住,只知道店主姓王,山东潍
一 “可不能老,我的孩子还用得着我!”说这句话的时候,正是父亲肺癌确诊的第一天,陈情刚刚过完四十五岁生日,刚刚出任胸外科大主任。作为医生,陈情在父亲念叨自己不适的那一刻,心里一惊。从医二十年,开CT单子无数,唯有这次,“陈悟言”这个名字敲了一次又一次,错了一次又一次。 尽管知道自己和父亲尚有一两年的时光用来慢慢道别,可肺癌发展的每一步她太明了了,那些病灶将如何生长、如何放肆,过电影一样,一帧一
竹林中,戴着斗笠的侠客,蒙着面,手持短剑,在一群捕快中闪挪腾移。他不时从腰间掏出飞镖,唰唰,连中两名捕快,再纵身一跃,倒持短刃,肘尖外抵,剑锋划过一名捕快的喉咙。侠客一路伏地,顺着落满竹叶的山坡滑行,又巧妙躲过飞射而来的冷箭,寒刃掠过他的面颊。 “让一让,对不住啊。”一个面部黢黑的大叔憨厚地说。行李包甩起,丢向行李架时,刚好擦过祖峰的脸,耳朵也被行李包的带子击中。祖峰下意识地侧过脸,忙摆手回应,
买买提的葫芦烙画在当地小有名气,与别人不同,他烙画不为生计,每每花心思烙出来的成品,全凭个人喜欢或赠或送,别人如过意不去也可付些钱款,但有一条,拿去了绝不可再转手。 葫芦烙画是买买提家族祖上传下来的手艺,以葫芦为烙画的母体,将图影用针刻、彩绘、镂空、浮雕等手法印在葫芦上。烙刻时又讲究“枯作”,所谓枯作与佛家的坐禅相仿,就是从烙刻起就如草木从春到冬,要纹丝不动。枯坐是基础,细活儿在后头。买买提父亲
六月的风,携着寒意,像一头发疯的兽,撞向我,发出低沉的咆哮。我一会儿被撞到左边的岩块上,一会儿,又碰到了右边的砾石。多亏我的根须强韧,茎叶百折不挠,不然,早沦为狂风的战利品。 我是一株绿绒蒿,扎根流石滩里,我的茎叶、花朵、种子以及体内铸造坚韧与桀骜的钙质,全都是这里给予的。我和我的族群,用智慧走到了其他草木不曾抵达的高度,成为离天最近的植物——可以近距离感受阳光雨露,也体味和经历着其他植物永远也
一 “你这么喜欢拍照,去拍蝙蝠不?”在后院阶梯上,正扫着香樟落叶的邻居连哥拦住我,轻声地问。 “蝙……蝠?”我愕然。其时,我刚从瓦子寨拍完野樱花回来。 “那上面全是蝙蝠,估计有上万只。”见我眼神里全是问号,连哥又补充一句。 “真的?哪个上面?”我仰头,旁边高大的香樟遮天蔽日,枝叶间漏下的细碎光斑,给连哥弓起的灰白色脊背绘上一幅写意画。 “在‘烂屋子’里呢,全吊在屋顶上,黑漆漆一大片。”
洪武二年,朱元璋派出一支部队,直插尚属元朝势力的云南行省曲靖宣慰司普定路安顺州。不是叫他们去打仗,而是屯垦,设置卫所。这是洪武皇帝投放在西南边陲的棋子。不过,对于云南王把匝剌瓦尔密而言,这是比棋子可怕得多的钉子,刺得很痛却又无力拔出。十余年后三十万明军高歌猛进,只用了百余天就将盘踞云南的元朝势力摧毁,和卫所一直以来在灰色地带进行武力威慑,并且刺探情报有关。 有元一朝推行土司制度,在现在安顺一带设
一 这一年,我又增加了一条奔跑的道路。 生活充满了这样那样的不确定。谁也不知道,一些机缘会在什么时候来临。一条原本和我八竿子打不着,也许将永远平行的路,突然就与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交集,并且有可能相伴很长的一段时间。 准确地说,这不是一条为了奔跑而修建的道路。汽车从这儿经过,摩托车从这儿经过,扛锄头的人从这儿经过,背书包的人从这儿经过。人们仿佛已经习惯了车轮下或脚下铺着一层青灰色的水泥,轻易就
一 雨是庄稼的命,也是村人的命。村人常把雨跟丰收捆绑在一起,为了雨,他们不惜把舍不得吃的大白馍供奉,跪在神灵面前,无比虔诚地磕响头。我可并不这么认为,甚至讨厌它,就像讨厌红薯窝头榆皮面一样。每每它从天而降时,我的灾难就随之而来,为此我恨得牙根直痒。 乌云一层层铺下来,落到我心中,投下一片阴影。雨水在天地间扯起帘子,没完没了,我心里随即腾起一层浓雾。地上已经积了两指厚的水。鸡们蜷缩着身子在墙旮旯
老戏院 老戏院在街道北边的十字路口东南角,对面是乡中学,后面是王家村,南边一墙之隔,是乡政府大院,北边和卫生院隔了一条巷子。老戏院的大铁门,常年大敞着,以至于来来往往的人,都以为老戏院没有大门。 周围的商户,还有街道往来的人,不管男女老少,内急时,都会跑进老戏院里,找一个自己觉得合适的位置,解决一时之需。有不熟悉情况的人,突然闯入其中,那股扑面而来的恶臭,简直要冲得人一个趔趄。 老戏院的院子
一方古城,一环碧水,一弯沧桑的老桥,在粗犷的北方大平原,勾勒出江南水乡的轮廓。 古城最早可以追溯至春秋战国时期。那时,这个名为曲亮的侯国,是赵国的一个重要城邑,到了隋唐,随着运河的开通,逐渐成为南北交通的重要节点。宋朝时,因它隶属于广平府管辖,故得名“广平府城”,后来人们删繁就简地将其称为“广府”。明清两代,广府城作为直隶省广平府的治所,政治、经济、文化飞速发展,商贾云集,文化繁荣,在铸就它辉煌
在汪曾祺纪念馆 先生 我来到的时候 你已离开了二十六年 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的相见 我带一腔尘肺病来看你 从峡河到高邮 穿越关山万里 摩托车换乘汽车 汽车换乘动车 怀揣一张黄油烙饼 天气如此晴好 莫非这就是天意 天意自古高难问 何况这是江南多变的秋天 纪念馆安静 游人三三两两 门前台阶低缓 池水清净 像你的文字和生平 每一个人都可以抵达和相见 在徐州东换乘的两
场景,或蚕豆花 河边的小道,止不住恍惚 河岸,田埂,还是村庄的路 羊分得清,眼睛盯着麦苗 扭头吃另一边的野草 有些麦苗过小道在岸边安家 岸边的芦苇却从不敢越界 清晨的时光一片潮湿 气温升高 梦里的热泪渐渐冰凉 夜晚与白天,万物的温度 是否一样,水面上红色的枯叶似火焰 低飞的燕子与河流保持距离 或许以为轻雾是厨房里的蒸汽 所有的飞翔都轻盈 炊烟是个例外,常在树顶徘徊
车云山遇雾 远远看去,流动的雾仿佛要 驱散整齐的茶树,令它们的队列里 增添一句诗,一个冷冽的下午 还有受困于雾中的我们 频频响起的交谈。循着山路 到塔上,面壁般朝着一堵雾 回忆残损的家史,然后蘸着模糊的 远景,写下事物的坚硬与虚弱 那些我们为之沉迷的美,全都化作了 一种不确定性。这临危的时刻 谁正杳杳而来,将我们湮没 将我们采摘。而我们,也摘下了 几朵茶花告别漫山的茶树
西北有高楼 西北有高楼 也有我不曾领受的危险 你写得不明不白的信 你发来精心构图采光的照片 你送给我漂亮石头 随后又匆匆往回赶的身影 我统统不想要 我要的其实很多。比如 淋湿你的雨也同样淋湿我 比如,不管爱上什么人 都可以在该睡觉的时间 安然又满足地闭上眼睛 不必贪恋今年夏天的蜜瓜 只因往后还有很多很多其他的甜 而今冬的厄尔尼诺丝毫没有波及你 却使我明白了有些事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