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石家庄最高气温连续好几天冲上42℃,有人半开玩笑地形容“六月流火”,这里“流火”俩字就是现代汉语字面意思,与《诗经》中“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中的“流火”无关。如此炎热的天气,引人注目的文学活动却一场接一场,颇令人兴奋。尤为兴奋的是,许多青春、陌生的面孔登场。借由这些活动,青年写作也重新成为一个有热度的话题。 《当代人》作为一本有着近七十五年传统的杂志,传递文学薪火,为新人提供舞台,是办刊的
1 我不必翻朋友圈就知道,三年前的今天我在干什么。因为在那之前,我已经有段时间写不出东西来了。我每天打开空白的Word,快速敲下几千字,好让自己觉得一个下午的光阴并没有虚度,以求靠着这种充实感驱赶失眠,然后在第二天又清醒的时候删掉重来,像是掉进了无间地狱,循环往复,不得解脱。 这还带来了另一个坏处:写作时这么枯坐一天,晚上就盼着有点人声。一开始是听歌,最先是摇滚,犹觉不足之后听古典乐,也听不大
以人物与故事为核心的小说叙事一般需要严格遵守现实逻辑,即故事需要内容、形式和结构,也正是在内容和形式上的分野,构成了传统小说内部的进化逻辑和派系边界。然而,在后现代文学中,这些传统小说叙事中所珍视的因素被一一打破并推翻,以随意性与多元化为代表的非理性主义逐渐形成了更为独立的审美意味。短篇小说《钻戒》正是这样一篇有典型意义的非典型小说,作者在小说中以拼贴原则作为主要开展手段,为读者带来了一段具有浓厚
1992年,冬天,华北平原。 距离寒假还有三周,本学期授课已完成,学生们正在做习题。没人搞小动作,没人说笑,像避猫鼠一样老老实实地趴在桌上,个别者偶尔会用余光扫射,伺机要做些什么似的。教室里安静得很,仿佛掉根针都听得见。民办教师王素英正站在窗外,两只手握着罐头瓶,装着刚从家里倒来的热水。鬓边那缕灰白的头发被冷风吹起又落下,如此反复,像在做踢腿运动。天很冷,但她还不想进去,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了杨
焦冲的小说存在两个明显的纬度,一个围绕现代城市空间展开,讲述异乡人生存现状的都市生活,另一个围绕华北农村的乡土世界,讲述原乡人精神图景的人间故事。在大部分时间里,这两种叙事同时存在于他小说的光谱之中,两者共同塑造了小说世界“原生家庭”的概念。当我们热衷于评说焦冲小说中的城市经验时,同样也不能忽略其中的原乡底色,而向精神原乡的回溯与追问,也是焦冲近两年小说的重要转向之一。 短篇《月光下的兰泉河》最
渤海湾潮平海阔,浮光跃金。 一艘万吨巨轮,停泊在唐山港京唐港区国际集装箱码头,高耸的岸桥下面,运输集装箱的车辆排起长龙。 35年前,这里是一片盐碱荒滩;35年后,这里已是年吞吐量超过8亿吨的世界第二大港。235条航线,将唐山港与80多个国家、地区紧密相连。 在高质量发展的航程上,唐山港这艘巨轮,锚定“三个努力建成”“三个走在前列”目标,战胜风暴,绕过暗礁,扬帆破浪,驶向更为广阔的海域。 2
火车,港口,轮船。煤,电,路,港,航。 20世纪80年代,陕西神府探得一座世界最大的低磷、低灰优质煤田,从而催生了全球最大的煤炭下水港——国能黄骅港务有限责任公司(下称黄骅港)。 从神府煤炭基地出发,到黄骅港入海,打开浩繁的能源之网。 唰唰唰…… 无人机视角下,巨大的煤炭堆场内,一排排喷水头将细密的水雾均匀有序地洒向小山似的煤堆;堆场旁边就是世界最大的筒仓群,仰望之下,高耸入云;桥吊、轨道
刚出单元门,听见迎面高跟鞋响,随即一道强光袭来。“你是墨驰的言老师?”问话者是个女人,肩发斜披,穿着入时,但语气尖辣,手上电筒光像一根大棒,先敲在我头上,又戳到脸上,而后下移,抵住胸口。 墨驰,是我所在书法培训学校的名字。 她态度粗暴,一点就着的架势。我没应答,只抬手遮挡了一下手电光。 “你是不是书法老师?”她手电光晃动,捅着我脚下的地面。我眼前还闪着大片光斑,一时分不清灯光和雪光。雪已经飘
1 山林深处有一个地洞,洞口有水桶那么粗,里面黑压压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瞪着人。我盘着腿,坐在炕桌前,小心翼翼地把这件事讲给我爸。我爸根本没搭理我。他端着酒杯,看着我妈,问,行李收拾好了吗?明天进城,可不能落下啥,落了啥,再回来拿,就麻烦了。我妈给他夹了一张饼,说,放心吧,都收拾好了。她让他少喝点酒,多吃饭,发面饼,暄得很。 吃了饭,我爸醉醺醺的,涨着红扑扑的脸蛋,有点趔趄地去了老叔家。我妈系
我晃荡到西街腹地的时候,正是街灯次第绽放的瞬间。这些灯怕生似的,主动拉开很大的距离。也因为距离疏远,灯光变得有些昏暗,懒散地分布在狭窄街道两边。疲乏的光线照下来,瞌睡了一般,没半点精神。我脚下的方形石板有点松动了,像老父亲即将掉下来的几颗牙齿。环顾四周,只有我拖沓的脚步声。老街是步行街,行人不多,和外面的喧嚣格格不入,难怪会有萧条的感觉。我没什么力气了,有限的一点精力,从早上到现在,早就消耗完了。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到赵林的学校去。 我所说的赵林的学校,指的是县一中。三年前,赵林以全镇第九名的成绩考进县一中时,我正在浙江打工,开学时是孩子的爷爷送他去的。在县一中读书三年,我也从未去学校看过他。一晃三年了,赵林马上就要高考,说什么我也得去一趟了。 刚下火车,我就直奔县一中。 此刻,我正坐在县一中教学楼前的花坛台阶上。说是花坛,其实跟花园一样,栽满了各式各样的花,高的,矮的,大的,小的
老秦退休了。秦总说,“庆祝一下。”老秦笑着点点头。办好手续后的老秦,一身轻松。饭店不用老秦操心,秦总安排。 老秦和秦总,相识二十年。二十年来,两人每个星期里见上几次。通常是中午,老秦晚上一般不出门,老婆管得紧。 老秦为此没少被人打小报告,单位有午饭供应,他却常在外面“吃香喝辣”。老秦那时已是秦科,正科级机关干部,直到临近退休才成了秦处——副处待遇,一个虚职。个中缘由,不难理解。 秦总其时还是
一 风推着海浪,沿着如东的海岸大堤滚动,发出嚯嚯的巨大声响。在这一波海浪的后边,更大的海浪像一群灰白色骏马,奔跑着、滚动着、跳跃着,越靠近海堤,速度越快。在撞向海堤的那一刻,激起几十米高的白色浪柱,然后轰的一声,浪柱倒在海堤上。与此同时,上百只骑在浪尖上的三趾滨鹬被甩到大堤上,就像一堆金币从天而降。大堤在抖动,停在大堤上的汽车也抖个不停。 当最后一波海浪的激情消退,在海水与海滩的交接处,以及海
一 我的童年,在粤东村校燕河小学校园度过。燕河小学的校徽图案下半部分是一条浪花欢笑的小河,小河的左右岸,各有一对喜燕斜飞。事实上,校园附近并无什么河流,倒是每年春天,天天见燕子闪出闪入校园。那时的校舍,属典型的客家方形青瓦围龙屋,教室十余间,楼高两层,二楼是踩上去楼板吱吱微响的木结构。校园中央露一口大天井,半个篮球场大小,栽满了月季、万年青、日日红。你入校门,抬头即可见大堂二楼楼底木桁上,常年有
1 永嘉城外,细雨微落,绵而短,弱而疏。悄然簌落,又悄然止歇,忽落忽歇间,听雨的人内心不由起了些微惆怅,而塘河在雾气中起起伏伏,柔媚中透出平和豁达的气象。倚窗望去,一树千层红垂在眼前,仿佛一团红色的雾,遮住了大半视线。朋友说,对岸就是南宋名家叶适的故居。 我猜,此处或曾叫做水心村。“若挹风光当豪馔,岂同经史作寒菹”,想必,叶适以水心居士自号,在开门授徒、递传永嘉学说之余,也遍览过永嘉山水,亲尝
小镇在微光中醒来,中学的教学楼次第亮起灯,对面的山岚隐约能看见,那是昨夜的雨水完成了与土地密谈后的一次逃离。最先醒来的我同学的爸妈,每天天还没亮就开着拖拉机从上街开始往下街收拾垃圾,他们戴着弹棉花的人才戴的口罩,厚实,已经变了色,远远看去像是挂上了另一张嘴。男的手里握着一把锈色洋铲,那尖尖的部分却磨得锃亮,隐隐透着寒冷的刀光;女的手持一根长长的扫帚,山里的野竹子扎成的,那上面竹叶已经变色。两人都戴
我跟父亲并排走出家门,去北山。 天空雾蒙蒙的,月亮痕迹清浅地贴在几团云边。一整天都光芒稀薄的太阳,此刻坠进西边一处山坳里,射出来的扇形光柱白亮素净,与群山和散漫的房屋不着痕迹地揉在一起。雨水节气,乍暖还寒,人们窝在家里不出门,年后停在路边的几辆轿车都开回城了,村路更显空旷。只有邻居家老头儿拎小桶往边沟里倒泔水,看见我俩张开没牙的嘴笑一下,一丝银亮的涎水垂下来,逐渐稀薄,却垂得越来越长,他缩着脖子
一 麦子有穗了,麦子有穗了吗?有了,一个个完整的穗,几厘米长的穗,不知哪天就吐出来了,长出来了——专业的名字是“挑”出来了:挑旗。那就是说,像旗一样从麦秆里举起来了。旗一挑起来就在宣告,我要快快地生长、快快地成熟了。 真的不知道是哪天,几乎没人注意到它,变化来得这么快;就连种地的老农也感到惊讶——这麦子怎么了,熬过了冬的冷、早春的寒,便疯也似的蹿,疯也似的长。长高是一定的,怎么几天时间就挑旗有
我的祖母 有时我会听到她抱着一捆稻草 走过夜晚的院子 打理完狭小的厨房,她像一只游动的仓鼠 把草抱在胸前,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她靠近,像是有话要对你说 她像是要给你什么,手指和手掌攥得很紧 有时她从窗子探进头 或是在墙上睁着一只眼睛 给你打着手势,让你不要到外面去 她手中的碟子碰撞,发出叮当的脆响 她越来越近,把一个瓷盆放在水井旁 压水井的铁柄按动,让水升上来 有时她在纫
最后的叶子 一个忧郁的男人 唱着关于叶子的歌 生命之树 还剩多少片叶子 至少之前去数清那些 叶片是一件吃力的事 如在空旷的房间中自语 而现在只剩下最后的五片 如果一天落下一片 生命的旅程还剩下 最后五天 忧郁的男人 抱着吉他唱着树上 未尽的五片叶子 唱着一旦踏入孤独之地 就无法再回头 他把自己的声音 放进瓶子里 巴洛克之美 ——仅供小剂量耳服 我 我是一
起风了 无中生有的事物 总需一个适应的过程 比如一阵突如其来的秋风 要吹过许久 你才会深谙它的凉意 你看不见风,只能看到 云烟飞散,树枝晃动,瘦下来的秋水 生出皱纹—— 老也是无中生有的事 还没来得及防备,一阵风就来了 水面要经过许久 才能恢复平静 在深秋里,你听见的也不是风 只能听到落叶挪动小脚 向着未知处 越走越远,越走越轻 栅栏 栅栏里的 菜蔬、果树和时
当我和海在一起 我很难说出 喜欢海 有时心跳得很紧 有时瞳孔放大 有时毛孔竖起 有时 大声呼叫 喘息不停 我很难说 这就是喜欢 我说过喜欢海 我说过 喜欢海 我想我是喜欢海的 只是有时 我站在海的面前 它向我的脚下推来的 是一个废弃的脏玻璃瓶 或黑塑料袋 我见过另外一片海 像一块蓝色的玻璃 架在半空 看得见玻璃底下透明的水母 收缩舒张 这样一片海引
河洲 大水退去 它凌乱的样子像刚散的筵席 空酒瓶,破袜子,塑料膜挂满全身 泥污粘满树叶 而一只白鹭站在其间 轻轻地踱步、转头、啄食 任浑浊的河水带走纷繁往事 太阳隐藏在云层后面 默认这世间存在的一切 雨后初霁 我在散步途中与白鹭邂逅,纯属偶然 只是它立足污秽却傲视天下的样子 让我更坚定了 拒绝参加今夜焰花晚会的信心 围巾 朋友打电话告诉我 下午三点,她在桂溪园的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