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1月1日,《当代人》创刊七十五周年。 我们倍感历史荣光无限,倍感传承发展使命之重。 这是与时代同心同行,根植河北大地踔厉奋发的七十五年。879期刊物,一部开阔辽远的文学长卷,生动见证着时代的奋斗史、发展史;数万件作品,鲜活呈现着人民大众的精神史、生活史。“河北几代作家的文学实践同《当代人》密切相关。”《当代人》留下新中国河北文艺的铿锵足音,也成为其不可或缺的组成。 中国革命历史题
那天在超市结完账,宣小芸火速撤离。她每两周出来采购一次生活物资,不去他们楼下的便利店,而是舍近求远地坐半个小时公交来这间大型超市,为的是不和任何一位收银员混到面熟。 公交车上,宣小芸摁掉两个电话,都是麻总打来的。宣小芸不习惯在公交车上接电话,不仅仅是麻总的,可麻总不一定这么认为。第三遍铃声响起来的时候,手机的音量明显炸起耳朵来。宣小芸提前一站下了车,接通电话: 成网红了是吧?大咖?不接电话了?
穿过这片树林就要到了,黑子边说边猿猴样在密林中穿梭。黑子在前,我在后,裤脚偶或被落叶的山枣树枝挂住,刺啦撕开一个长长的口子。我几乎要后悔了,据黑子说,也就三四十分钟时间,我们就能将这片林地搜索一遍,再用半个小时赶回去,还能美美吃上一顿。可现在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月亮挂在山坳里,一只夜枭在远处咕咕叫着,听见林中传来窸窣的声响,展翅飞向更高更远处。我努力分辨脚下的路,到处是冷硬的石头,在踩上一块活动
一 第一次见到江小山,是去年四月初八,朋友拉我去凑合一个饭局。他经过十几年的打拼,已经成了化妆品界有头有脸的人物。饭局上有几个女孩,说实话,化妆品行业漂亮的女孩太多了,江小山在中间相貌不算出色的,可她有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标准的丹凤眼,眼角上翘。 饭局热热闹闹,江小山滴酒不沾,自始至终跟座上的人保持一份客气与距离。饭后,大家要散去,我主动加她的微信,“江小山,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四月初
三年前的那场西式婚礼上,双方不少亲友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洋神父,第一次见到身材、样貌、修养都如此般配的新郎和新娘,真好啊。新婚双方——白文和王娟,在完成一连串紧张而流于形式的程序,猛然闯入自己的婚礼现场时,也作如是想。而如今,有关这场婚礼的回忆就像是一壶被反复冲泡的茶,早已变得很淡,需要人使劲地安慰自己,它还有味。 白文和王娟婚后住的这套房,是白文爸妈不愿儿子背贷款,在俩人单位所在的县城全款买的,
小东心怀忐忑,探头探脑地进了办公室。他小心翼翼,好像怕踩疼了脚下的红地毯,怯生生地问:“手机摄影大奖赛是这里交图吗?” 办公室里一男一女。男人是宋主任,四十多岁,大背头,趴桌上写着什么。女人是小梁,二十出头,正聚精会神刷手机,抬起头来打量一下小东说:“可以快递呀!用送?哪里的?来,登记下。” 小东填着表说:“吴小东,乐源职专。” 小东从大信封里掏出照片。按照要求,是一尺二彩图。小东感到心扑通
酒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稻花酒家”四个字是寨子里吴先生的隶书。 三爷说过,酒量大过他的喝酒不要钱,输了酒钱翻倍。酒家主人金嫂在四方木窗口里是一幅美人照,谁也抵挡不过这诱惑。 一个汉子从路那头走来,窗子里的金嫂就活泛了眼珠,把自家男人的记忆抖出来:汉子身段好熟,像与自己男人共一个模子。可惜男人短命,死在采药的悬崖壑里。想起这些,金嫂那两汪泪水在眼眶里车轱辘般滚得心酸。 汉子还没进店,眼光便白生生
雾把这座山吞噬了,山的模样被包裹起来,什么也看不清。她执着地往山里走,肚子隆起了一座小山,里边的小精灵闹腾得她蹒跚前行。她叫秋稔,出生在秋收季节。她的爸爸是个识字先生,给闺女起了这个儒雅的名字。 秋稔站在一棵松树下,松树浑身弥漫着湿漉漉的雾气,松枝上积聚的小水珠滚落下来滴在秋稔的脸上,凉意袭来,传遍周身。她打了个冷颤,撩起肥大的衣襟擦干了脸。雾依然缭绕着大山,但慢慢变薄,眼前不是刚来时那么模糊。
郭宝亮,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副主席,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广州华商学院特聘教授,河北省政府特贴专家。中国当代文学研究会理事,中国小说学会常务理事,首届河北省百名优秀创新人才支持计划入选者。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评委。在《文学评论》《文艺研究》《人民日报》《光明日报》等发表评论文章190余篇,出版《王蒙小说文体研究》等专著7部。 赵振杰,文学博士,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文
秋日午后,五道庙前零零星星坐了几个人,南头的福娃爷,东头的六水爷,银牛爷罕见的也坐在那里,手里紧握着黑不溜秋的拐杖。饲养处静悄悄的,牲口都被劳作的人们赶着下地去了,只剩两头小牛犊和一匹小骡驹守着柰子树下一片荫凉。月亮大爷端着大搪瓷缸一瘸一拐爬上坡,靠墙坐在石头上。不久,来来的身影出现,他背着手,戴顶旧草帽,慢吞吞朝五道庙走来。月亮大爷哧溜喝一口水,略带戏谑地说,富人来了。暖村最富有的人,显然非来来
跟着二伯出海,是我小时候的梦想。 那时,我二伯在村子里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干农活是把好手,出海捕鱼是个高手。他能根据季节、潮汐、风向、海水的温度,判断出哪个海域鱼多、是什么种类的鱼。村里有六个生产队,每个生产队都有一艘渔船。那些年的夏天,我们生产队捕捞回来的鱼是六个队中最多的。村里人说他是顺风耳、千里眼,说他能听懂鱼的话,能看到海底。他是生产队那条渔船的老大。我就希望能够跟他出海。这么偏僻的村庄,
粉汤 粉汤分两种,一种以羊肉为主,叫羊肉粉汤。另一种以牛肉为主,叫牛肉粉汤。吃过这两种粉汤后,觉得不论是羊肉粉汤,还是牛肉粉汤,都少不了淀粉制成的粉块,待高汤炖成,放入粉块、鲜菜、调料、木耳、粉条、豆腐、香菜、蒜苗等,加所需佐料做成,食之酸辣味浓。 如果单就汤的味道而言,牛肉粉汤则要更胜一筹。炖牛肉,时间越长越好,炖出的高汤才汁浓味鲜,喝一口能让全身舒爽。所以,牛肉汤多被用于烹饪,譬如牛肉面,
《方舆纪要》记载:“秦文公作鄜畤,宣公作密畤,灵公作吴阳上畤,皆近此原,因名。”三畤原是秦汉以来畤祭的处所。我的故乡,就处在关中西部的三畤原上。 一 “故乡,是一个人行走天际间永远无法扯断的根。” 而我的故乡,仅限于一个地理意义的名词——扶风。自从读书离开三畤原湋水河畔那个叫青龙庙的村庄之后,我就在远离关中大地的另一个沿海城市漂泊寄居,娶妻生子,再也从未真正回到称之为“故乡”的出生地。我的父
一 又下雪了。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在长春的大地上,我习惯性站在窗边望着这样的北国。寒风呼啸着,窗子被拍打得哐当作响,雪在目光中由远及近,像粗盐,一粒粒密集地堆积着,在微黄的路灯照耀下显得饱满、晶莹剔透,又像铺着的一层发亮的沙子,坚硬、干巴,有着透风的间隙,这和窗内密封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白色的暖气如同肠道一样规整,这证明仿造的春天同样存在,冷只是一种感觉,或者一种记忆…… 假使这时有一辆通往雪
我老家所在的那个村,位于宁夏南部山区两县三乡交界处,不近城,不靠镇,离公路也远。这样的条件,后来村里人就都搬迁出去了,搬到了北部平原的各个移民点。这让我们这些从此而出的游子时常感到背后空落落、凉飕飕的。这几年有了微信,慢慢我与一些失联已久的发小联系上了。每联系上一个,关于他的往事就会如小时候在打麦场里看过的老电影一样浮现出来,有些人还会莫名其妙地重复想起,刘正涛一家算是我想起次数比较多的。 刘正
老屋,是父亲用三百元钱从一陈姓人家买过来的“二手房”。老屋很老,房顶上的草被雨水、雪水冲刷得七零八落,应该是有年头没有缮房了。但这样一处老屋,对我们家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寄人篱下四处串房檐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一大家子七八口人过上了跟别人家一样,一条炕上吃、炕上睡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贫寒中自有一份暖意。土坯炕,便是这暖意的原点和中心。 每年立秋以后,家家户户都要到村子西边的场院里脱坯,准备拆旧炕砌新
一 爱上这里的水 不仅仅是因为有内涵 还有它的虔诚,它的信念 以及重要的身份 水,一次次转身 制造出新鲜的词语 成为温泉村独一无二的签名 感谢这水 让曾经干瘪的日子 变得饱满,丰盈 而那些藏在水里的修辞 会时不时地冒出来 和尘世,打个照面 二 这土生土长的水 抛弃一切杂念 保持着97.3摄氏度的初衷 也携带着20多种有益的矿物质 乡亲们不会辜负大自然的馈赠
风光张北 风光出张北,绿电送四方 故事要从风说起 来自更北方的大风 目睹游牧民族的马鞭 在草原上渐次生长出城市的轮廓 风吹张北,刮一场风就是一年 风,是张北人骨缝里的寒意 是粗糙的皮肤和游子的乡愁 直到巨人般的风电塔矗立在草原深处 洁白的叶轮旋转如塞外悍将的兵刃 狂风桀骜的意志才开始瓦解 一辆辆特种货车运来风电塔的部件 一座座高大的风电塔屹立在张北的土地上 第一次,人们
固定之物 我在搬动我的头颅,这吃力 又不讨好的事情,干了五十三年 这西西弗斯的石头,从山脚到峰顶 历经沙漠和草原 历经竖琴和雷电 这英雄手中的弃物,每一次抛掷 都获得十万鲜活的能量 它在黑夜里长出翅膀 掠过王者的宝座 也降临卑微者的天空 这固定之物是个宇宙,有河流 有洞穴,有生命的通道 而死亡的归途在繁花的那一边 巨石之巅 我不能否认我的头颅就是我 我看到了它看到的
甫田 清晨的第一缕光送来消息 人间的入口打开 桃花正在闪烁 人们置换泥土 栽种扁桃和韭菜 锄头是最原始的 燕子轻轻穿过木质堂屋 孩子在田野中嬉戏 父母教他们识别野菜 柔软的十八道弯的河水 正悄悄缠绕着草原的脊背 这时诗人 放进一只 虚构的瘦马 大田 你猜 原始人会不会把鱼刺当成木梳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我 于是无数个夜晚 我的梦里都塞满了鱼 它们一群一群游向我
说起一生 说起一生,就像说起一只 乌鸦的黑。孤立在白雪之中 充满深意,无法被肉眼长久凝望 说起一生,说起逝去的光阴 那些冷却的、热烈的脸庞 我知道,当我说起一生的时候 我仅仅是用嘴巴去说 仅仅是用二十四岁的肉体去说 生命之路郁郁葱葱,绝非只有悲伤 说起一生,当不远处乌鸦决绝地飞走 我能看见的除了苍茫的大雪,还有 莫名的温良,干瘪的渴望 我知道,乌鸦并没有飞远 它笨拙而明
凝视画面 那只蜷伏的黑狗 酷似我懵懂的童年 白天,加入百犬吠声的队伍 乐此不疲地东奔西蹿 日落了,依偎于庭院的臂弯 在纺车的嗡嗡声里酣然入眠 那棵负重的老树 多像我记忆中的外祖母 一辈子没离开那个三丈见方的农院 因为硕果累累,过早地弯下了腰 老了,不得不用一截棍子支撑着晚年 眼前呈现的是曾经的情景 如今,暮色仍准时降临 涂染着傍晚的小院 纺车还在,落寞于幽暗的隅隈
落叶 风一直吹,风中的落叶轻 骨骼断裂发出的声音也是轻的 落叶的卑微多于落叶本身 像被岁月反复揉搓的夙愿,超出重力 提到落叶,如提到一个人的暮年 落日余晖,倾斜过来 从镂空了的身子穿过 从飞鸟,晨露,虫噬的重复里穿过 浮世万千,他只在身后投下的 这点斑影里停顿 时光又往前动了一下 在一小阵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一枚落叶 在我头顶飘下,我伸出手 极力稳住身子,像 要稳住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