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云的天空下,果园中的早晨 这种痛苦的新鲜,每样东西完全是它自己 ——约翰·阿什贝利 进入四月,他走出办公室拦下一辆的士,上了车不知该去哪里。下午三点零三分,司机说大哥,哪里嘛?他几秒钟后反问司机,你给个建议嘛。司机笑了,说大哥不晓得去哪里?他说我是不晓得。司机说翠湖吧,那就,翠湖。 这个小说或将讨论现实和历史的关系即翠湖和昆明的关系,但也只是我此刻想法,未必真这么写。现实是,一个擅自离岗
于晓威:陈鹏兄好,很久就想跟您聊聊了,惜乎多年您居云南,我居东北,相隔太远。上次云南开会,也是匆匆一见,我们似乎都太忙了。好在多年,我觉得我们彼此还算是心气相通。这次读到您的中篇新作《下午,翠湖》,我很兴奋,您对自己的文字和小说要求很严,写得也不多,这部小说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感觉,它仿佛集合了罗伯-格里耶、略萨、米兰·昆德拉以及元小说和反小说的很多后现代主义叙述特点,用您文中反复嵌入的句子来说,“那
他怀疑,他的近视是先天的。记得小时候看电影,总有看不清楚的感觉。这使他着急。他希望像大人一样,很快从电影里分辨出好人和坏人来,如果连人都看不清,那要分清楚好人坏人,岂不是痴心妄想。有一次,他固执地认为那个人是好人,结果却证明是坏人,这让他受到了嘲笑。于是,为了更快地分清楚好人坏人,他更近地靠近银幕也更全神贯注。若是人太多太吵,或者地方太远,他就去看银幕反边——如果它不是挂在墙上的话。 由于长时间
这个秋天,余炻喜欢坐公交车。 离开了生活工作大半辈子的旗城,余炻定居儿子所在的北京,一个人住。人闲下来,夜里辗转反侧,想捋一捋人生欠事、憾事,才发现岁月很残酷,年纪的增长与记忆力的衰减如商厦内的滚梯,一上一下。想起什么事又不能确认,模棱两可。看了医生后方知这是“脑雾”——表现出精力不集中、大脑持续“朦胧”等一系列认知症状。究其原因,什么环境、饮食、睡眠、精神压力、潜在疾病都有嫌疑,但他最担心患上
空中零星地飘着冷雨,我站在路旁,等开往郊区的车。要不是老板威胁扣工资,我才不会去二号井呢,那地方是一处监狱的煤矿,离市区三十多公里。 我要找的那个人叫钟元亮,他说住二号井,但是没告诉我详细地址。 那天老板站在柜台后,敲着面前的账单,对我说如果再收不回那笔账,月底就从我工资里扣。每月工资加值班费打杂送货等,拢共不到四百,可那笔货款是五百元。天啦,将我一个月工资全部扣完,还不够。 “能不能再等几
那份礼物也并不神秘,揭晓之前,你还是少安毋躁吧。登上夏令营的巴士,你还念念不忘昨晚那个睡前故事,孤独的萤火虫遇到小蚂蚁和小蚱蜢,但它们都很忙。萤火虫最终找到朋友了吗?谁也不知道。其实呢,友谊是一道复杂的综合题,哪有千篇一律的答案呢。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你已入营并开启了人生的第N个夏令营。还记得吗?出发前我们全家讨论过,这一定是个与众不同的夏令营,因为不仅有同学为伴,还有互动游戏、工作坊、户外
我家楼下是个集散地,每天天不亮,就有无数操持着木工、电工、瓦工、力工、水暖工等牌子的人,在那里等活干。那天中午,我打开窗户透气,下面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人,让我着实惊悚,以为这个万花筒般的世界真的能穿越,怎么一下子就从六十多岁穿越回到了二十几岁?那个年轻人不是我当年的初恋男友宋运索又会是谁?我站在窗前足足有十分钟,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他的脸和身体。瘦瘦高高,眼睛明亮,身体直挺,鹰钩鼻子,小小的嘴巴和耳
天还没怎么亮,老根就从炕上一个骨碌爬起,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一头钻出窝棚。钻出窝棚的老根,先是仰头望了下天,天还微茫着,四野里也都安静地睡着。 老根这几天起得都早,主要是老根这几天心情不错。每天清早起网,鱼都不少挂,尤其让老根喜出望外的是鱼的个头竟还越来越像样了呢。不像先前十几片网起完净是些小鱼崽子,没几个能瞧上眼儿的,弄得老根都没法张嘴跟鱼贩子砍价。有次气得老根把手上的秤往地上一丢,瞥眼地上挺
一 这个深秋,进到了三峡中的一段。窥一斑而试图见全豹,也只能如此了——有许多行程我都没有从头至尾地完成——看一部电影,片尾曲还未响起,我就要拔腿走了。买的书只看了几篇,都是中间部分,结局如何全然不知。就连我买的车也如此,两厢,不能算全须全尾。即便这样,片段中也含有了整体的信息。就如出外的这几日,餐桌上都会出现一条新鲜的鮰鱼,肉质细腻且刺少,甚是喜欢,但我也只品尝了其中的几节。许多喜爱都是如此,片
臭 干 没有哪样食物比得过臭干那么外陋内秀,却平中见奇。 小城芜湖,一年四季餐桌上,俱有它的身影,季季吃得花样翻新。分别有两种质地,一种暄而松软,另一种紧实坚韧。 是春日餐桌上的必备菜选。每年春上,小城人可做出一桌臭干宴。 青椒炒臭干,是最下饭的一道平凡菜。挑紧实质地的臭干,切成薄薄长条,过油,炸至焦香,捞起备用。锅底少许底油,老蒜粒爆香,入青椒丝,烈火爆炒,临起锅前,汇入臭干,略略翻炒,
一 我站在山顶朝北望去,我要开始自己的探险之旅。 通往北边的路上,白色的杜鹃起起伏伏盛开在草地山,我一丛一丛数过去,气流也随之变得弱起来。羊群在斜坡上啃草,有几头牦牛抬头“哞”叫一声,又不屑地走掉。太阳的光波里,对面的山坡上呈现出一个原木栅栏围起的小牧场,炊烟飘在木屋顶上。 “要喝水吗?”顺着声音,我感受到了脖颈里涌进一股热气,随即是骡马的腥味。“嘟噜噜”,随着马的喘息声,一股热气又钻进了我
一 这里怎么会曾经是一条河呢?一条几乎与地面齐平的凹槽逶迤在裸露的戈壁滩上,如果不近距离地观察,很难发现这是一条千古河床。 这里确实曾经是一条河,哺育敦煌绿洲的党河。河床上间或出现的巨大石块说明这是祁连山雪水融化形成山洪的杰作。荒原戈壁,原本是人类生命的禁区,却因这条不起眼的季节性河流,低调地嫁接起一座文化桥梁,把几大古老文明融汇在这片戈壁上,形成了人类历史上独一无二的敦煌文化。季羡林曾经说过
树枝的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忽明忽暗的节奏让生活慢下来。火的烘烤让一颗心始终保暖。多么好,你生起的人间烟火也像一些勾连的引线穿过我心底的盲点,让我看到了一些发亮的事物,它们不再模糊。幻灭的事物都在复出。这些年四处奔走,远离了土地,远离了故乡,也远离了一架陈旧的风箱。隔着几十年的时空已没有再走近过一架风箱,我早已忘记了它曾经的存在。承认遗忘使我再次向一架风箱靠近。我弯曲着身体也学着祖母的样子,
藏 象 对立的东西从未分析 她凝重的一面被破解 平衡破了,拿什么偿还内在 内在是什么?当她服下素问 人间的草药苦出痰与咳嗽 她明白了统一是个复杂的词 ——另一方的肺腑之言 藏得很深啊,当象掩盖一切 她的内心越来越深,苦笑 像最后一串冰糖葫芦 插在稻草人的嘴边。中医兄弟 在驱赶另一对不相表里的词 驶过身体的马车,锈了、腐了 车前草誓不为草,也不身碎 一些话在山楂耳中,由
公园里的长椅 他在公园里的长椅上坐着 他希望有人在长椅的另一头 坐下来 在此之前 他在有人坐着的长椅 的另一头,坐下过 结果他们 全都起身走了 山居生活 我终于过上了不和人在一起 也能活着的生活 我离开了人,我陪不起他们 他们也陪不了我 我并非认识所有的人 但我认识人类 我并不讨厌他们 但也谈不上特别喜欢 我只是在人和动植物中 选择了自己更喜爱的一类 除了红
从此以后 从此以后 我的山门不想再为你敞开 我额头上的月亮 也不想再为你灿烂 从此后,拾级而上,拾级而下 再也不会看到一小朵一小朵的栾花 就想起你 横渡秋水的人撑苇 他们唱着渔歌 炊烟袅袅 我躲进自己的心情里 一把锁,丢了不是 锁了也不是 而山门虚掩着 静静地等着你 前来推敲 红到十分便成灰 淋着雨 透过雨看那些闪闪发光的 植物 雨洗一遍他们亮一遍 他们
孩子五毛岁了,我开始写文章。写文章和孩子五岁之间存在什么关系呢?孩子三岁之前,是离不开人的,一般得抱着,而抱孩子是需要手的。一只手抱不住,得两只手,也就是我得把我所有的手都用来抱孩子。写文章也需要手,这就和抱孩子发生了冲突。如果你想既抱孩子又写文章,那你的手是不够用的。事实就是你要是抱孩子就写不了文章,写文章就抱不了孩子,这你得抉择。有些女作家是不生孩子的,因为没有多余的手来抱。我生孩子的时候不是
1 我有个手机号码补办回来已有三年,是2004年初参加工作的时候,在浙江金华人民广场上的“靓号大放送”活动时办理开户的。用了几年后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欠费被停机。2010年,等我在新的城市落脚,再次想要充值使用,却发现已经被他人登记。我为此而懊恼不已,打电话给号码“继任者”沟通,并询问有无找我的来电,但遭到拒绝。我足足花了五年的时间等待,机主终于放弃了这个号码,经过移动公司新规定的两年“号码闲置澄
因旧日农奴制度的残余而留存于满洲贵族府邸的“家奴”现象,书中每有涉及。入关前女真各部及女真(满洲)与明朝之间,战争很多,战俘除编入战胜者军队,更常被收为“家奴”。当然,除了由战俘转为家奴,其他途径转变的家奴也有一些。满洲人的家奴,跟今人依凭别的时代、别的民族场景所想象的、一向受到百般欺凌奴役没有生命保障的那种奴隶,并不一样。他们的家奴(即“包衣阿哈”)在主子家里服务久了,彼此关系会近上一层,虽尚存
一、出圈,流量,消费品 莫言的小说集《晚熟的人》(人民文学出版社2020年8月版)里有一篇《诗人金希普》,这位诗人的名片上写的是:“普希金之后最伟大的诗人:金希普。”他不在乎别人的脸色和笑声,经常游走于官场商场中,说话一般是这种口气:“今年一年,我在全国一百所大学做了巡回演讲,出版了五本诗集,并举办了三场诗歌朗诵会。我要掀起一个诗歌复兴高潮,让中国的诗歌走向世界。”还有更为完整的自我介绍:“我叫